李时雍 四川第一个书学博士
《大观圣作碑》(局部),碑文由宋徽宗赵佶撰并书,李时雍以“瘦金体”摹写上石,碑额六字为蔡京题写
李时雍,字致尧,号适斋,成都府华阳县(今四川成都)人。他是天章阁待制李大临之孙,朝奉大夫李骘之子,祖孙三代皆以书名于时。初以祖荫入官,累官至承议郎、殿中丞。元符初年(1098年),黄庭坚贬谪戎州(今四川宜宾),李时雍常向庭坚求书,黄庭坚给他写了不少。崇宁年间(1102年―1106年),李时雍与著名书法家米芾先后为书学博士,是四川有史以来的第一个书学博士,其最著名的传世书法是以瘦金体摹写的宋徽宗的《大观圣作碑》。
与米芾齐名 书学博士唯二人
据《四川美术史》研究,李时雍是四川历史上第一个书学博士,在任职时间上稍晚于书法大师米芾(书学博士定员一人)。北宋崇宁、大观年间(1102年—1110年)之间,北宋仅有两个书学博士,即米芾和李时雍。米芾是著名书法家、画家、书画理论家,与蔡襄、苏轼、黄庭坚合称“宋四家”,所书《蜀素帖》被誉为“天下第八行书”,他还是画学博士。与米芾并列,李时雍书名可谓非常显赫,不过,就宋代职官来讲,书学博士其实是一个十分低级的官职。
书学者归于古代官学,博士者其职也。官设书学,滥觞于晋,然记载不详。书学博士职责内容大概是掌书学教授、教授书法和整理勘定皇室书目等,其职位很低,隋代从九品,唐代从九品下,宋代大致相同。如在唐代,书学博士在常设的所有博士中地位是最低的,当时设有博士14种,分别是医博士、针博士、按摩博士、咒禁博士(以上四种博士均属太医署)、国子学博士、四门馆博士、太学博士、律学博士、书学博士、算学博士、五经博士、广文馆博士、宫教博士、太常博士,每个博士对应一种官职。据李正庚《唐“书学博士”考述》,书学博士“从九品下”,属于最低的一个职官等级,比按摩博士还要低一个等级,与算学博士、禁咒博士、宫教博士是同一级别,与最高官职的正五品上的国子学博士,两者悬殊更为巨大。这与当时统治集团认为“书学为小道”很有关系。
当然,这样的低级职位远远无法与今天书法博士的地位相比。不过,即使这样的职官在当时已是殊为难得。李时雍从学渝(一个比书学博士还要低三级的职官)直接擢任书学博士,主要是因为尚书郎冯澥的举荐。这有史实可查。董史《书录》引《成都续记》云:“朝散大夫李骘与其子时雍、时敏,皆以书名,得真行草三体,而真尤胜。时雍尝为尚书郎冯澥上殿札子,徽宗异之。问谁书,澥以实对,御批李时雍为书学博士”。邛崃人理学家魏了翁《鹤山题跋》卷3《跋丹渊墨竹诗帖》也从此说。
不过,虽然是举荐获官,但李时雍确实也是有真本事的。陶宗仪《书史会要》卷六载:“(时雍)工书,崇宁间与米芾同为书学博士,尝对御书‘跨鳌’二字,字方及半,宫人以花簪之,不觉满头,于是能声高压米芾。又尝以书出外国。敕以绛纱封臂,不被旨不许辄书,能以襟袖濡墨走笔作大字,当时士大夫碑记,多时雍父子之手,盖其结字妩媚。虽乏遒劲,然亦自成一家。”大意是说,崇宁年间李时雍与米芾同为书学博士,曾经在徽宗面前写下了“跨鳌”二字,才写了一半,宫女们纷纷叫好,并且将花插在他的头上,不一会儿就簪花满头了,于是他的书法声名高于米芾。他的字又曾为外国人购买。皇帝下诏书用绛纱缠束在他的臂膀,如果没有皇帝允许,不得随便给别人写字。他还能以襟袖沾墨作大字。当时士大夫们的碑记,大多都是由李时雍父子书写的。
昏君奸相博士“三绝碑”
遗憾的是,书学博士李时雍的书法墨迹今已无存,唯一书迹者仅见于《大观圣作之碑》(简称《大观碑》)碑刻。
《大观碑》刻于宋大观二年(1108年),内容是北宋末年宋徽宗颁布的诏书,是皇帝为学生制作的八条“行为准则”,故又称《御制学校八行八刑碑》。碑的正文和书款共27行,满行71字,正文共1007字,缺损118字。碑文由宋徽宗撰写,上石的书法则由李时雍用瘦金书体摹写(书丹),碑额六个行书大字是一代奸相但书法极好的蔡京题字,所以有人称此碑是昏君、奸相、博士共制的“三绝碑”。因由皇帝撰文并写,因此称“圣作之碑”。宋徽宗赵佶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庸、奢侈、怯懦的皇帝,但他能书善画,艺术上造诣很深,尤以自创“瘦金书”著称于世。
《大观碑》是经过皇帝特批才由李时雍摹写上石的,因“圣碑”立在宫学、太学、辟雍和各郡县,数量巨大,影响深广。《大观碑》现存陕西碑林、河南舞阳、江苏苏州、河南新乡4处,以新乡《大观碑》保存最为完好。从《大观碑》可以看出,李时雍的摹写比宋徽宗的“瘦金书”更加瘦直、挺拔,同时又不失飘逸,很好地呈现了“瘦金书”特有的气韵。洋洋1000余字,较大篇幅地保存了宋徽宗的正书中楷,故后人有将其作为“瘦金书体”的中楷之首,是“瘦金书体”的一个杰作、一个标本。恰如叶昌炽《语石》所言:“直如矢,劲如铁,望之如枯藤冒树……亦如游丝袅空,烟蕴直上。”
在碑中,李时雍的官职是“通直郎书学博士臣李时雍奉敕摹写”(有一碑称“太学博士”)。通直郎当时是一个正八品文官职位。今天,人们能够从《大观碑》一睹“瘦金书”独特迥异的书法特色,书学博士李时雍功不可没。
画墨竹与文同苏轼齐名
李时雍不仅书艺颇负盛名,绘画也是名声卓著。北宋《宣和画谱》“李时雍”条曰:“(时雍)喜作诗,或寓意丹青间,皆不凡,作墨竹尤高,遂将与文同并驰……今内府藏一:渭川晚晴图。”大意是说,李时雍喜欢作诗,有时寓意在绘画中,皆不寻常,作墨竹尤其高妙,就要与文同并驾齐驱。今宣和皇宫内府藏有他的绘画作品一幅,名叫《渭川晚晴图》。文同是四川盐亭人、中国著名绘画流派湖州竹派的创始人,其《墨竹图》是中国100幅名画之一。
关于李时雍的竹画,元代著名大画家柯九思写有一首诗《题宣和书画博士李时雍画渭川烟雨图》:“近代何人能画竹,只数熙宁文与苏。宣和复有李博士,亦作渭川烟雨图。图中萧萧风景暮,溪谷萦回森竹树。”此诗将李时雍与文同和眉山的苏东坡的墨竹图并列。
柯九思(1290年—1343年)是元代中期著名的画家、鉴赏家、书法家、诗人,这样的绘画大师将李时雍的竹画,与文同、苏东坡的竹画并列,可见当时李的竹画地位之高。遗憾的是,文同的《墨竹图》留传下来了,现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但李时雍的绘画作品,仅见于文献史料。
李时雍名满当时,但真正留名却是依靠宋徽宗、柯九思等人。不过,作为四川走出去的第一个书学博士,历史是应该记上一笔的。
(唐林/文 作者系四川省社会科学院艺术研究中心主任,《四川美术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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