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老兵黄开仁 轰炸声声急兼程赴战场
黄开仁
黄开仁翻看年轻时的影像。
李家钰(资料图片)
建川博物馆内的李家钰塑像。
年近百岁,口齿清晰。成都蒲江人黄开仁,常散步至家后的家钰路上,但凡遇上要听故事的,他总会从头讲起,当年是如何跟随李家钰从蒲江走出去,在山西、河南哪些地方打过鬼子,又是如何在日军集中营里死里逃生的……每每讲至李家钰牺牲时,他总会停下好一阵,调整情绪。虽已时隔70多年,但那段抗战的经历超过他前后数十年的回忆,深深扎根在脑海里。在腿脚方便时候,他爱参加老兵们的聚会、走去附近的街头巷口,把出川浴血抗战的事迹一遍遍讲出来。他生怕在哪一天,那些牺牲的战友、长官们,会被后人遗忘了。
亲历大轰炸
“是个人都想找鬼子报仇”
1938年至1944年间,日军共出动数百架飞机,针对成都、重庆的机场、学校、居住区等繁华地段投下炸弹,仅成都至少造成5000余人死伤。目的在于摧毁中国大后方经济基础,摧毁民族抗战意志,迫使中国快速投降。
就算隔了这么多年,作为大轰炸的亲历者,黄开仁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还是拳头紧攥。1938年11月8日,日军飞机在成都上空投下炸弹,轰炸少城公园(今人民公园)、盐市口、春熙路、大慈寺等地,造成众多无辜百姓受伤。
彼时,年仅16岁的黄开仁正在成都念书。“我当时读高二,轰炸时正在学校上课,有幸躲过一劫,但出来看到被轰炸的成都,那样的场景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眼前到处都是废墟,房子毁了,有人被炸死、砸死,“是个人看到了都会愤怒,在当时就只有一个想法,还读个啥子书,要去参军打鬼子,给死去同胞报仇。”
弃文从军行
单衣短裤加草鞋上前线
不久后,时任川军47军军长(1939年冬,积功升任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在成都征兵。得到消息的黄开仁等青年,偷偷离开了学校,自愿赶来报名参军。
“都是蒲江人,李总(李家钰)对我们特别好。”黄开仁说,当时李家钰要找可靠的人来翻译电报,有老兵推荐了他,“当时有文化的新兵很少,就让我去试试。”
“先问了我学历,又问我为啥要当兵。”几个问题过后,李家钰看黄开仁特别机灵,便让他去机要室从基础学起,负责电报翻译工作。由于机要室的工作性质,黄开仁常能见到李家钰。时间久了,深得其信任。
入伍后,为了开赴前线,黄开仁跟随部队,穿着短裤、单衣、草鞋,打着绑腿,一路从成都出发前往宝鸡,“大概五六十里路,全程步行,花了一个月左右到宝鸡。
之后,他们从宝鸡坐上火车,辗转前往山西晋城,与前线部队进行会合。黄开仁说,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坐火车,但不同于有座位的火车,他们乘坐的是货运车,就像一个大罐子一样,一群人钻进一个车厢,整个行程十分艰苦。
也在那时候,他们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原来当兵并不是他们想象那么简单。但与他们后来的经历相比,这一段路程,“根本算不了什么。”
封面新闻记者杨力韩雨霁摄影杨涛谢凯
学习电报翻译 参加中条山战役
深秋的成都蒲江,天气转凉。午休后的黄开仁,紧了紧头顶的小毡帽,坐在窗前椅子上。面前端正摆放着各种新老物件,尤其是身前的一张泛黄老照片,格外醒目。照片上的年轻男子,身穿军装、英姿飒爽。黄开仁用手轻轻拭去灰尘,这是他昔日当兵时的旧照。隔着一个玻璃相框,他静静地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亦如年轻时在憧憬未来……“抗日战争何时结束?”
为防泄密
一个多月就要换密码本
1939年,从成都坐火车到达山西晋城后,黄开仁等人被安排到47军总部,“当译电员嘛,刚开始也像小学徒一样,天天得跟着机要室的老前辈学习。”
他说,最初是不能直接接触电码本,先是在老兵的指导下,在方格纸上标记横纵10列,然后试着画,熟悉之后才能正式进入机要室学翻译电码,“这期间也是再审核,防止奸细混进来。”
当时的电报是如何翻译的?黄开仁记忆清晰,比划着一份电报如何翻译成文字与句子。“翻电报就跟查字典一样,电码本每页有横纵10列,都用‘1234567890’进行标注,每页标注有角码。每5个数字对应一个汉字,前3个是对应角码,然后是横纵列的编码,根据编码,就能在电码本上找到对应的汉字。”
黄开仁说,光翻译出来还不够,译电员还得根据电报重要程度把它们分为“无价值电报”、“普通电报”和“有价值电报”三类,翻译出来后,还要签字盖章,交由上级主任进行深入核实,每一步都不可出差错。
为防密码本被泄露,他们所接触的密码本,每隔一个多月就要回收进行更换,遇到外出参加战斗等情况,还需要自带一个手摇式发报机。
没多久,黄开仁便对译电上了手,并迅速成长为机要室的骨干成员,从山西开始,他便跟在李家钰身边,辗转当时的山西安邑、闻喜、夏县,河南陕县、渑池、灵宝、阌乡等多地参加作战。
日军残暴
大肆残杀战俘与平民
黄开仁还记得,一般在李家钰身边有2个译电员、4个发报员。李家钰虽然担任着第36集团军总司令,但很多战役都是他亲自上阵地视察,黄开仁等人也会陪同在侧。
很多时候,虽不能提枪上一线作战,但在战场以及从电码翻译的战情上,黄开仁更直观地见识到抗战到底有多惨烈,“现在想起来都会感到心惊,希望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了。”
1941年5月,在法西斯同盟刺激和鼓舞下,日本筹划已久的中条山战役(日方称为中原会战)打响。中条山外围日军,在飞机、大炮等掩护下,由东、北、西3个方向,对中国驻军发动全面进攻。战斗历时一个月左右,最终日军占领垣曲、济源、孟县、平陆等县城和据点,中条山的中国守军大部分退出中条山地区。
李家钰的部队参与了中条山战役,黄开仁印象深刻。他说,看到日军在会战中,大肆残杀战俘与平民,所到之处,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看着战友尸体和汇报过来的数字,都是一条条生命,有些连20岁都不到。”
黄开仁说,作为机要室的成员,他们同样气愤,也提出过上一线作战,但李家钰告诉他们,一线和后方都是为了抗战,要做好各自的工作,才对得起那些牺牲的战友。
封面新闻记者杨力韩雨霁
朱德密会李家钰 赠送绝密电码本
在黄开仁的记忆里,抗战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李总”身边。
他口中的李总,正是36集团军总司令、蒲江老乡李家钰,这个称呼他已经习惯了大半辈子。也是在李总身边,他比一般士兵,更加了解抗战局势,也接触过当时不少绝密信息。比如,八路军总司令朱德与李家钰私下密会,还赠送过一本绝密电码本。
1940年,升任第36集团军总司令的李家钰奉命进驻豫西,担负河南陕县、渑池、灵宝、阌乡一带黄河防务。期间,李家钰曾多次派出部队配合八路军及抗日游击队,渡河北击晋南一带日军。
黄开仁说,李家钰很欣赏八路军的游击战术,派过军官、战士去八路军游击队交流学习。甚至邀请四川老乡、八路军129师师长刘伯承,来47军讲授战略战术。
1940年春,八路军总司令朱德路过河南的白洋泉河,准备过黄河到洛阳去开会。黄开仁说,当时安插在镇上的探子反映,说多了很多生面孔,一打探才知道是八路军有领导经过。之后,经过深入了解,李家钰确认是朱德。
黄开仁说,得知朱德路过的消息后,李家钰立即派人前往接应,将朱德迎进了第三十六集团军总部款待,“我们也看到了朱德,他带来的人都穿着便装,十分朴素。”
李家钰和朱德一番寒暄后就进屋详谈。黄开仁说,屋内只有他们两人,门外有警卫员把守,其他人一律不准进入,“具体聊了什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但出来时,李总心情很好。”
让黄开仁印象最深的是,这次会面后,朱德将一本绝密电码本交到李家钰手中,作为部队之间今后的相互联系。李家钰之后将这本电码本交给黄开仁,“嘱咐我务必保存好,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在密谈次日,朱德按照原定计划,准备启程前往洛阳。“临走时,李总让人取了几千大洋交给八路军,说是给朱德买书用。”黄开仁说,之后李家钰特别交代当时的178师师长李宗昉,挑选一队信赖的战士护送他们穿越日军封锁区,去往黄河对岸。
“当年护送朱德一行的一位副官,现在还健在。”黄开仁说,这位副官就是李宗昉身边的徐治安。他们安排了十多人,由4个人打前战,中间6人护卫,机枪手殿后,队伍之间相距100米左右,绕开大路,挑林间小路夜行。
为了不让人起疑心,一路上队员们都称呼朱德为书记官,“他们一直将朱德安全送到黄河渡口,才沿原路返回驻地。”后来,得知李家钰同八路军交往密切后,蒋介石十分恼怒,曾电令36集团军过黄河。
“那本电码本我保存了很久。”黄开仁说,但在1944年李家钰在河南陕县旗杆岭遇伏牺牲后,“我把电码本埋在了附近的土里,防止被日军发现。”
封面新闻记者杨力韩雨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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