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壳儿龙门阵
□唐新义
四川方言里，谎壳儿或扯谎坝儿，早先是指卖艺、卖打药、看相算命等跑摊匠们扯的场子。谎壳儿有两层意思，除去指稻、麦籽籽之类没灌浆的蔫米籽以外，若与扯谎坝儿搭配，那吗前者是扯谎呵人者营造的环境，谎壳儿就是专门骗人的人。
譬如在电视剧《傻儿师长》里头，有这么个情节：范哈儿没出仕之前，遭赶出家门落难之时，腰无分文，饿得来肚子里头蜞蚂莽起叫。于是便灵机一动，在路边上捡一泡（读爬）干牛粪搓成面面，拿纸扉扉儿包起当打药卖，被人识破过后，还咬到说是：牛粪不是一般的牛粪，这是产自非洲的犀牛粪……说的就是这档子事。
世间谎壳儿的故事有很多，给我印象最深的要数上世纪70年代末期，发生在老成灌路上郫县汽车客运站门前坝子头的那一回。
穿棉衣棉裤的季节，一个老几打个光胴胴，露出一身不是腱子肉的肥膘，“唏唏唏”地嘴皮都冷乌了，还把胸脯拍得乓乓响，胖子蛄在地上，拿半截火砖嗨起式的用手指头钻洞，叽叽叽的钻得灰灰直往外冒，最后硬是把砖头钻了个对穿对过。侧边有人持怀疑态度：“是不是早就用钻花钻好洞儿，拿砖灰糊好的呃？”
扯把子的人眼看有了人气，又抱起好几十斤重一坨鹅捞石“咚”一声将地上礃（砸意）出个坑坑，对围观的看客们说：“都不要走，等哈儿我还要请个人帮忙，把这坨石头礃在我脑壳上。”大家当真都舍不得走了，等到看那惊险的一幕。
跑摊匠赶忙从帆布旅行包里头，拿出些纸包包儿，说是祖传的耗子药，哪怕是成了精的耗子吃了也跑不脱。今天为了作宣传免费送，需要的人先亮一元钱出来才有眼。几个凑热闹的人拿一元捏在手上，卖药人收了，送一包耗子药，果然又将钱如数退还了。
但凡谎壳儿的主事人，都会些简单的心理学。第二盘胖子又喊大家举手亮钱送药，人些赶紧照办，生怕撵不上了。此时这个角色瞟到周围密密麻麻举起的手臂，便以飞快的速度，像采棉花一样，逐一将众人手中的纸钞摘了去。言语立马就变了：“都像这样子白送，我吃个铲铲啊？钱我不退了，药你们还要不要？”遭激将出脾气的农民伯伯些抹不下脸了，齐声说要。胖子等的就是这句话。
旅行袋差不多空了，卖药人准备收刀捡卦。有记性好的人提醒说：“喂，你还要表演鹅捞石礃脑壳的嘛？”不谙那谎壳儿眼睛一鼓，不认黄了：“说得松活，这一火下去还有球的脑壳，你来安桩我礃你告一哈儿哇。”你能把他咋个？
至于买了他的麦子颗颗耗子药回去，家里的抱鸡婆误食了没遭闹死的传说，又是后话了。
不要只以为谎壳儿只设在赶场天、朝会日的档期，现如今谎壳儿迁址店铺内的屡见不鲜。如像一些谎壳儿打起某某研究公司的牌子，专逗老年人去听养生讲座，去了就送几个鸡蛋（相当于钓鱼的蛐蟮）。鸡蛋送过几天，你屋头的基本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特别是那些晚辈不在身边的空巢老人，就成为准备咬钩的“鱼”了。
肩上斜挎授带的大姑娘小伙子，对你是一路搀扶嘘寒又问暖；轮流捶背揉颈又掐肩，比赶自家的儿女还孝顺，把太婆大爷些伺候的痒酥酥麻漉漉的。半梦半醒时刻，那待价而沽的东西拿出来了：无非是粹取松果白果无花果，桑果芒果罗汉果之精华熬制的所谓“六果”特效保健液，除只能对癌症有抑制作用外，缺啥补啥从头补到脚，肚脐眼儿头也能逼出寒气来。反正是不怕嘴角上白泡子翻地大家都神吹。
平常时买2斤冬寒菜还要论个称高称低的老人们期望长寿，这回舍得大出血了；把把儿大的药瓶瓶卖八九百元一个，几千上万的从包包头朝外抠。待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回来网上一查，这些药瓶瓶才价值10多20元一个。气惨了的大爷大婆邀约起，第二天一大早上门去找人还价钱（讨说法）。
走拢一看：哦嗬！谎壳儿早已关门抵铺，跑得个都不剩了。按理说此类骗术点儿都不新鲜，不晓得为啥子偏就有人硬要往骗子们挽的圈圈头去钻嘞？
有“打油”一首为证：天上不会掉肉饼，遇事多思量；莫图些儿小便宜，去上那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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