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马碧鸡 两千年变幻之谜(下)

华西都市报 2019-03-07 03:07 大字

昆明金马碧鸡坊上的碧鸡木雕。

昆明市徽金马碧鸡。

昆明金马碧鸡坊上的金马木雕。

金马碧鸡塑像。

神驹从此骋驰躯,印蹄分明掣电蹄。一勒嘶风云外去,淡烟芳草落花溪。——《龙马蹄石》(明)金秉清

□庞惊涛文/图

|金马碧鸡坊|

旧时,昆明金碧路曾建有金马坊与碧鸡坊。两坊跨街而立,巍然对峙。早在明《景泰云南图经》中就有如下记载:“今城南三市街有碧鸡金马二坊盖表,其为一方之胜也。”金马碧鸡坊最早建于明朝宣德年间,原为石坊,清顺治时毁于战火,康熙年间重修,后又几经修葺。为两座木结构斗拱牌楼,东称金马坊,西称碧鸡坊,两坊各宽三楹,下面可通车行人。牌坊上金马碧鸡四字为呈贡书法家孙清彦楷书,贴以金箔,与整座牌楼的丹漆彩绘相映,雄浑壮丽,金碧辉煌。相传在相隔六十周年的鸡年,到了中秋节的傍晚时分,当太阳西下、圆月东升时,两坊正面相对而日月光亮相射,金马碧鸡坊的倒影随光移动而结合,这就是“金碧交辉”,被称为昆明八景之一。金马碧鸡坊毁于公元1966年,1999年得以重建。

成书于明朝景泰六年的《云南图经志书》是由时任云南布政司右布政使陈文编撰的,后来直送朝廷,其中的卷一“山川”提到了“金马山”和“碧鸡关”。以陈文作为史家的权威性和《云南图经志书》的影响,“金马碧鸡”得以进一步坐实在昆明。

因大议礼之争而贬至云南的成都著名文人杨慎对于金马碧鸡在昆明的文化固化也有功绩:在滇期间,杨慎移王褒的金马碧鸡文于昆明西山石崖之上,且题字如下:“爰纠汉字,用彪汉词,滇之文献,尚考于斯。”意思是,这就是金马碧鸡之神在昆明最早的文献。

杨慎的题字掩饰不住自己对昆明的喜爱,却忽略了成都才是金马碧鸡神的传奇起点。好在陈文的《云南图经志书》里,留下了另一个有意思的线索:“褒至蜀,惮其路遥,望而祭之,故今成都亦有“金马”、“碧鸡”二坊,盖诸本此也。”

《益州记》里

曾记成都金马碧鸡坊

成都的碧鸡坊、金马坊,最早见于记录是李膺的《益州记》:“古时成都之坊百有二十,第四曰碧鸡坊。”此名之设置,显然与唐时纪念王褒寻金马碧鸡之事迹相关,但具体位置在哪里,文献记录有差异。按杜甫《西郊》诗“时出碧鸡坊,西郊向草堂”所云,其位置当在成都,西郊靠近浣花溪。从黄庭坚《老杜浣花溪图引》前四句:“拾遗流落锦官城,故人作尹眼为青。碧鸡坊西结茅屋,百花潭水濯冠缨。”可推碧鸡坊在今百花潭公园区域。稍晚的范成大在《醉落魄·海棠》中如是记录:“碧鸡坊里花如屋。燕王宫下花成谷。不须悔唱关山曲。只为海棠,也合来西蜀。”可证杜黄诗证无误。

传薛涛曾住碧鸡坊,今望江楼公园吟诗楼有碧鸡园,当为纪念女校书而名。南宋蜀人王灼在他的词曲评论笔记《碧鸡漫志》序里提到的碧鸡坊,也可对应佐证范成大所记的可靠性:“乙丑冬,予客寄成都之碧鸡坊妙胜院,自夏涉秋,与王和先、张齐望所居甚近,皆有声妓,日置酒相乐,予亦往来两家不厌也。尝作诗云:王家二琼芙蕖妖,张家阿倩海棠魄……”从张家的海棠之盛,可以对证范成大的“碧鸡坊里花如屋”。

如此,成都碧鸡坊的具体位置不难勾勒,即今天的百花潭公园一带。一说在今成都东胜街,两地相近,可以确证今天望江楼公园的碧鸡坊不是唐时成都碧鸡坊旧址。

温江杨惠

王褒曾在她家逗留

寡妇杨惠在金马碧鸡之神的历史里扮演着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按王褒《僮约》所记,这个风情万种的寡妇可能并不只是一个传说,而是真实存在的人物。王褒被益州刺史王襄赏识并在成都做客流连的时间里,可能就和寡妇杨惠认识了。在他那篇著名的《僮约》里,开篇点到了杨惠所居之地:以事到湔……从成都安志里女子杨惠……。

“湔”是都江堰的古称。安志里在西汉时属成都县辖,《蜀中广记》卷五十一说该地明代为温江东八里。按今日温江、郫都、彭州、崇州、都江堰行政区划,五地在历史上多有分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理出一个清晰的行政区划调整变化线索,实非易事,但王褒与寡妇杨惠的交往却是客观事实。

王褒奉宣帝命持节迎请金马碧鸡,从成都出发前一定在杨惠家里多有逗留,他的皇差和金马碧鸡的传说在当时的温江民间广为流传,“金马”“碧鸡”之名的文化嫁接在这个区域。作家杜荣辉研究认为:王褒是在杨惠家逗留时,写成了《移金马碧鸡文》,并于三渡水江畔遥祭金马碧鸡之神,并没有走到西昌那么远。但王褒在西蜀祭祀金马碧鸡之神的事迹确曾在川西地区广为流传,如嘉庆版《崇宁县志》便有“(王褒)曾到唐昌招告蜀人来归,并作祭金马碧鸡文”的记载。今金马河、温江永盛镇连二里市金马河西岸古渡口的碧鸡台,皆为王褒在温江杨惠处逗留时的文化遗留。

文化遗留

丽春镇碧鸡村和武显寺

最大的文化遗留是位于今日彭州丽春镇的碧鸡村和武 显 寺 。2018年10月17日,我曾踏勘了碧鸡村及武显寺。此地和郫都区的网红村战旗村一江之隔,方位与温江、都江堰相接,与《蜀中广记》所记安志里位于“温江东八里”基本相符,想来杨惠当年所居的安志里便是今日碧鸡村所在区域,而武显寺则是当年的碧鸡神祠无疑。

蜀人李心传所著《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绍兴二十九年对金马碧鸡神祠有如下记录:是月,名永宁道江县金马碧鸡神祠曰昭应。大意是宋高宗赵构命名金马碧鸡祠为昭应,这可能是温郫都一代的金马碧鸡祠最早出现在官方文献里。赵仁春认为:“永宁导江”应当是“崇宁导江”之误。因“碧鸡祠”分属崇宁县和导江县境内。

明陆应阳所辑《广舆记》中也有相关记载:金马山,在四川成都府崇宁县,上有金马碧鸡神祠。民国《崇宁县志》:碧鸡祠在县北七里,即汉时祀金马碧鸡之神处,今为五显庙。光绪中,昭觉寺方丈欲驻锡于此,大兴庙宇,复署曰碧鸡祠,以志王子渊(王褒字子渊)先生遗迹。

民国时,崇宁县的管辖范围包括今天的郫都区西北部及都江堰市、彭州市部分区域,所以,今彭州丽春镇碧鸡村和武显庙所在的位置,很大可能就是汉时的安志里。虽然这个金马碧鸡祠究竟建于何时已失考,但可以推断,益州刺史部在王褒死后,为纪念王褒而修建了这座神祠。

追根溯源,今日彭州丽春镇碧鸡村的武显庙,实即王褒去世后所修建的金马碧鸡祠。寡妇杨惠当年对王褒的接纳,除了留下一小部分香艳的民间谈资外,更多是《僮约》和《移金马碧鸡文》这样的千古辞章,以及金马碧鸡祠这个文化遗存。这大约也是王褒自己不会意料得到的吧!

彭州古碧鸡祠的变迁

按照郫县崇宁学人联谊会会长赵仁春多年的研究,认为成都温郫都彭崇一带实不止一处金马碧鸡祠。据崇宁和灌县两县县志记载,清代金马场和崇宁县都有碧鸡祠。上碧鸡祠在金马场以北童子山,中碧鸡祠在金马场街上,下碧鸡祠在旧崇宁县境内,今丽春镇碧鸡村武显寺,原又名五显庙者。可惜上碧鸡祠和中碧鸡祠今天都已经荡然无存,只有下碧鸡祠穿越岁月,得到了有限的烟火保留。

经过漫长的历史变迁,金马碧鸡神祠的祭祀主体不唯是这个虚幻的神灵,而是随着地方社会宗教信仰的变化而变化,当然,统治者也愿意顺应地方民众的信仰需求,而顺水推舟地赐名赐号。上引《建炎以来系年要录》中关于金马碧鸡神祠赐名昭应即是此中之义。

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员李远国在《论巴蜀地区的川主、二郎信仰》一文中,对“昭应”的名之得来有充分而令人信服的研究:他认为,川主和灌口二郎神在汴京受到崇奉,最初的原因是因为人们祈水疗病,显灵京师。这个信仰从北宋后期一直持续到南宋,赵家皇室也不断给川主和二郎神各种封号,有记录的就有:元祐二年七月封李冰为“应感公”,崇宁二年加封“昭惠灵显王”,大观二年封“灵应公”,崇德三年二月封“英惠王”,政和八年八月改封“昭惠灵显真人”,绍兴二十七年九月加封为“广佑英惠王”,乾道四年五月加封“昭应灵公”。

由此可知,宋时成都的金马碧鸡神祠,祭祀的已经不是金马碧鸡之神,而是川主李冰和其子二郎。至于后来改五显庙和武显庙,可能都跟出资人以及住持的信仰有关。

云南昆明西山的金马碧鸡遗存,在唐宋时期,其祭祀主体由早期先民自发崇拜的动物神祗变为金马碧鸡拟化的佛教人物阿育王太子,这跟唐代佛教传入云南有很大关系。

今日彭州丽春镇碧鸡村武显庙有三重大殿聚合,大雄宝殿正殿主梁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光绪年间的住持明照禅师和时任川督丁宝桢的捐修题名。这个主梁记录,便将古碧鸡祠的历史有效地联系了起来。

明照禅师即光绪年间昭觉寺的方丈明照通朗,他是古崇宁县人,当时在四川佛教界威望极高。光绪年间,通朗曾回家乡,运用自己在宗教和政界的影响力,重修已经颓败的碧鸡祠,名曰“古碧鸡祠”。

现任住持通僧禅师于2010年驻锡于此,十多年间,他四处化缘,使武显寺的建筑不断扩张延伸。寺内有缅甸商人捐刻的墨金玉石狮子一对及铜雕佛塔一座,是武显庙的镇庙之宝。

在大雄宝殿的一侧,一树曼陀罗花已开到荼蘼。在印度,曼陀罗花被称为天界之花,在佛经中,它是适宜的意思,包含着超然觉悟,并幻化无穷的精神。从可考的存在时间算起,这座古碧鸡祠已经有了近千年历史,沧桑风雨,兴废更替,曼陀罗花成为它遗存至今的最好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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