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早梅寒切生
□ 余隆海
立春前后，从达城东郊亭子镇不时传来红梅报春的讯息。微风拂过，梅花苍劲疏瘦的身影，淡雅清妍的幽香，傲逸高洁的风骨，萌动了人们蛰伏的春心。
缭绕的薄雾挡不住向往的脚步。一个春光明媚的上午，亭子镇燕窝岩村梅岭花乡，昂首怒放的红梅终于展现在我的眼前：红得像霞、白得像云、粉得像脂，一树树、一丛丛、一片片，精神抖擞，生机盎然，在起伏连绵的山坳里竞相展示迷人的身姿，清风吹过，幽香袭人，沁人心脾，令人陶醉，远近梅花树旁，游人如织，有的还拍照留念。我眼前是一幅奇绝美艳的红梅报春图，徜徉红梅花海之中，仿佛在画中漫游。
年过五旬的红梅博览园主人何伟，身材中等，运动装打扮，目光坚毅，精明强干。他一开口就急不可待地告诉我们：梅园的梅花多数是在李子树上嫁接的。
他指着一株树枝秀雅、自然虬曲、盛开乳白色重瓣花的梅树说，这是龙游梅，民间叫玉蝶龙游梅，红梅真梅三大品类之一。在一株直枝上开满朱红花瓣的梅树前，他又告诉我，这可是一棵直生梅树，不是嫁接的，名叫中国冠红，名贵稀有品种，全国仅发现五十多株。园子里直枝系梅花有粉红朱砂、水朱砂等40多个品种。走到对面的山峦，何伟在一株枝条自然下垂、树姿潇洒飘逸、红花开如瀑布的梅树前说，这是垂枝梅，花开像树上挂的满天星一样……
然而，谁曾想到，现在这个2600多亩的红梅博览园，四年前还是一片李子园。由于品种老化、产品季节性强，效益越来越差，业主亏得一塌糊涂，欠了不少村民的土地流转费，李子园成了一块“烫手山芋”。何伟的老家是邻村人，当时在外地搞园林绿化，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天，他无意之中来到家乡这片林子转了一圈，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出现，他要接手这片快要荒弃的李子林，尝试运用现代园艺育苗技术，在李子树上嫁接红梅，把李子园改造成红梅园。
对何伟来说，这当然不是异想天开。此前，他做园林绿化生意时在成都认结识了一些高级园艺师，亲眼看他们像变戏法似地在李子树、杏树上嫁接出品种繁多的艳丽梅花，成活之后，卖出了可观的价钱。何伟悟性极高，利用一切机会拜师学艺，硬是将这一“戏法”学到了手。第二年春天，当看到自己亲手嫁接在李子树上的枝条绽放出绚丽的红梅时，何伟欣喜不已。
其实，何伟年轻时却是一名出色的厨师。高中毕业后，他只身到重庆学厨艺，成为川渝名厨曾亚光的徒弟，灵光勤快的他很快脱颖而出，在全国厨师大赛中获得银奖。他用“嫁接”手法，把淮阳菜系中那道有名的“松鼠鳜鱼”做成了新川菜“松鼠鱼”，一时传为美谈，也颠覆了人们对川菜的固有认知。凭借一手过硬厨艺和过人胆识，何伟辗转东南沿海多地创业，还飘洋过海闯荡加拿大、韩国，把中国风味带到了异国他乡。
三十多年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的人生经历，何伟修炼成了敏而迅行、踏实肯干、勇于创新的性格特征。2018年阳春三月，当何伟看到那片就要毁掉的李子林时，既心痛又兴奋，他平静地对村干部和村民说：“不要把李子林毁了，我要把它变成一片红梅园。”当时，大家一阵惊奇，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何伟召集几个股东商量，决定大干一场。他把李子园的土壤拿去化验，得知李子园的土壤酸性太强，而红梅是阳性树种，喜中性土壤，能在微碱土中生长，喜阳光充足，通风要好。为了改良土壤，他把当年一万五千株树上的一百多万斤李子烂在地里，又科学翻耕，施足复合肥。他多次奔走于邻县一些将要荒废的李子园，买回四万三千多株高大的老李子树，栽在园子里。万事俱备后，他到成都请来了园艺师，没日没夜地干起来，开始了把李子林变成红梅园的壮举。
回首往事，何伟说，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成功，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守。他告诉我，2019年6、7月的两场风灾，使嫁接成活、长势喜人的梅枝几乎全部被毁，造成断枝引发断根，树子大量烂死，损失上千万元，这无疑是灭顶之灾。那一刻，他站在一片狼藉的梅园山梁上，欲哭无泪。可风灾过后没几天，他就迈着坚毅的步子走进园子，开始从头再来。
历经一番寒彻骨，迎来梅花扑鼻香。现在，何伟的梅林花乡红梅枝条嫁接存活率达到了九层五以上，全国领先，业界称奇，成功栽种、嫁接73个品种、6万多株红梅树，园中有中国冠红、龙游双瓣白花、垂枝蓝絮等6个国家级濒危品种，成为全国第二大红梅博览园。
翻过一道道山梁，在漫山遍野盛开的梅花下面的土地上，满满地铺上了一层白色地膜。何伟说，为了让红梅博览园变身大花园，土里撒播了二月蓝、石竹花种，种植了郁金香、百媚海棠等，三月底到四月中下旬，红梅博览园的山峦沟梁将呈现繁花盛开的美景，成为乡野郊游的网红打卡地。
一阵浓郁的梅香袭来，一位老妇端着刚摘下的一盆梅花走来，何伟用手拿了几朵看了看，又嗅了嗅，对我说：“采摘这些红梅，是送到科研部门去研究，计划深度开发衍生产品，落梅成泥非常可惜，我想把梅花产业链拉长些，让企业和村民多一点收成。”
现在，熬过天寒地冻、风霜雨雪的漫漫严冬，春阳之下，一株株梅树观枝则苍劲有力，观姿则风姿高雅，观花则花团锦簇，幽香醉人，那皲裂的树皮上刻满了岁月的沧桑，老干新枝，疏影横斜，蓬勃劲健，生趣盎然。何伟认为，梅园真正的实力和魅力，不是面积的大小和梅树的多少，而是每一株梅树的造型要奇美，同时讲究梅的"姿、色、韵"的培育以及"风骨、气韵、精神"的完美呈现。一株有灵魂、高品质的红梅，才配称为上品逸品，一片与村民利益密切关联的园林，才会花开不败、壮大发展。
古有“梅开五福”之说，人臻五福，花满三春，这也许是福的至高境界了。我忽然想到，单瓣型的梅花多数不正是五瓣吗，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祝愿历经一番寒彻骨的何伟和村民们百福俱臻，未来的日子像这曾经凌霜傲雪的红梅一样，永远红红火火。
一朵忽先变，百花皆后香。在梅岭花乡不远处，明月江春水汤汤、奔流不息，山峦上春树吐绿、芳草萋萋，田地里的油菜花一片金黄，蔚为壮观，香椿树枝上冒出了片片紫红色的香椿芽，春风劲拂绿柳婀娜多姿，春燕旧家筑巢欢快翻飞，犁铧正翻开沉睡的泥土……春天已经醒来！
午后的春阳，灿烂而温暖。回首梅岭花乡的入园大门，一副对联吸引了我，上下联是：
民乐燕窝红梅歌盛世
政兴亭子绿野舞春风
祝福这春色满园的红梅花乡，这春和景明的山川大地，这春满人间的新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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