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文字打捞“大湖消息”作家沈念:在水流中获得生命力量

华西都市报 2022-02-25 03:35 大字

沈念2021年曾在成都安仁领取华语青年作家奖。

陈羽啸摄

沈念(本人供图)

《大湖消息》

《望江南》(出版方供图)

洞庭湖是作家沈念的母亲湖。他在洞庭湖畔的一个小镇上长大,家乡有许多村镇都是围湖造田起来的。毕业后刚参加工作时,他去了一个厂矿学校教书,离洞庭湖的“真身”更近了,步行到湖边只有20分钟的距离。

就这样近距离与洞庭湖相处,持续了二十年。他形容自己与洞庭湖的关系就是“在她的身旁,或无论走多远,她都会一直在你心里面”。后来他到长沙工作,似乎是离洞庭湖远了,但是他“睁眼闭眼就能看到它的波澜,听到它的涛声,闻到它的呼吸”。

心心念念所在,都可化为粒粒文字。三年前,沈念动了写洞庭湖的念头。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人与事,像群鸟般地飞扑着过来。除了回忆,他这些年还跟随东洞庭湖自然保护区的工作者、环保志愿者、摄影家们深入到东洞庭湖湿地的腹地。有些见闻,比儿时的感触更刺激他,“已经非写不可了。我也知道,如果不去写,那会纠缠我一辈子。”

2021年初,在湖南省推出的“青山碧水新湖南”创作推动活动触发下,沈念系统地深入洞庭湖腹地、长江集成孤岛及其他偏远的地方探访,然后开始写作。书稿出来后,和出版社编辑一沟通,对方觉得“人的命运与生态变迁”的主题书写,界于虚实之间,写得有意思,就以最快的速度,以《大湖消息》之名出版了。《人民文学》2022年1期给予摘录刊发。

在湖区腹地的行走中,沈念遇到许多名字很诗意的小村庄,七星、红旗、春风、采桑、六门闸,遇到有认识或不认识的草木、虫鱼、鸟兽,都是探察荒野的指南。当然更会遇到生存情状各异的渔民、胸怀壮志的保护区工作者、天南海北的外来者。沈念曾在渔民家中借住,也在冬天空旷无人的湖上坐船夜宿,聆听那些“江湖儿女”讲述自己的命运故事。对话 洞庭湖是最有力量的写作福地

出生于1979年的沈念是湖南省青年作家中的实力派。2021年10月17日,成都市文联《青年作家》杂志社、华西都市报社、封面新闻联合主办的第六届华语青年作家奖颁出,沈念凭《长鼓王》获得中篇小说双子星奖。读完《大湖消息》,封面新闻记者与沈念有一番深聊。

封面新闻:洞庭湖是很有名的湖,它是中国四大淡水湖之一,但是它的肌理,生活在湖区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有怎样的命运,外人一般都不知道。从你这本书,让我们更深理解了洞庭湖。在一次次去湖区探访的过程中,你一般是怎样的心情,有怎样的收获?

沈念:探访的过程,有时是重见,有时是初识,每一次去都是有收获的。遇见的人们,从不吝啬地讲述他们的过往,与水在一起的遭际。我见到了与过去认知中不一样的湖,在人身上看到比湖更广阔的性情、心灵。那些经历过风浪的人,也正是在水流之中获得生命的力量。这些年来的退田还湖,生态修复,十年禁渔,守护好一湖碧水,成了人的自觉与自省。当人们开始琢磨与水的相处之道,停留之处,都变成了观赏最美风景的理想之地。

封面新闻:洞庭湖给你自己带来了怎样的营养?

沈念:我跟着水流走过一些地方,看高空的飞鸟、远游的鱼、丰茂的植物、穿越湖区的人,他们会把水带走,带到未曾想过要到达的地方。每一道水流都充斥着奔涌的力量,这种坚定不移足以抚慰人心。清澈、纯洁、深邃、沉睡、狂暴、多情,水有它的语言和表达,也有它的视觉和原则。在过去每当我心意涣散的时候,都会到湖边走一走,看水从无尽的时间里流过,从广袤的空间里流过。这个时刻,人的思绪会飞翔,人的精神会腾展,像自由的鸟,像射穿历史的风,像奔跑的梦想,在宽广无垠的水波上独自演唱。那遥远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直抵内心深处。

封面新闻:一个作家或者艺术创作者找到一个自己最得心应手,最能发挥生命热情的题材聚集地,是很不容易的。就像梁鸿写她的家乡梁庄,贾樟柯拍他的家乡汾阳。你觉得洞庭湖会持续成为你写作的一个对象吗?

沈念:我心中一直有个创作计划,以小说的方式书写洞庭湖。到目前为止,写洞庭湖的小说并不多。这些年过去,我没有中断过返回,回到湖的身旁。作为一个写作者,对我而言,洞庭湖毫无疑问,是最有力量、最富情感的一块福地。它生长万事万物,也生长欲望人心。也许我毕生内疚的,是我从这块土地上索取过那么多,却还没有过任何回报。我想从水流中“创作”一个未来,那里有对这块土地最坦诚的信任和依赖。

水的内涵,湖上的人事,远比我们见到的模样和听到的内容要复杂。在与水的对视中,我看清人,也看清自己。宿命注定了,我依然会带着敬畏、悲悯、体恤的“偏见”,在打捞江湖儿女的人生往事时将属于江河、湖泊的时光挽留,并努力尝试以超越单一的人类视角,去书写对生活、生命与自然的领悟。

封面新闻:《大湖消息》这个名字是怎么起的?

沈念:《大湖消息》是其中一个单篇的题目。当时为了取书名,听了很多朋友的意见,也拟了好几个书名备选,比如说《唯水可以讲述》《无境之水》《水故事》等等,最后还是觉得《大湖消息》最直接最开阔最包罗万象。洞庭湖的历史、变迁,人的遭际、变化,湿地动植物的存在与消失,都构成“消息”的来处。朋友们挺认可这个书名,我也很开心他们的认可。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茶人三部曲”之后再推《望江南》

茅奖得主王旭烽续写茶人故事

由《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筑草为城》三部长篇小说组成的“茶人三部曲”,用130万字勾画出了中国茶人的命运,曾于2000年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后,王旭烽没有停下手中那支笔。她依旧潜心写作,写茶,写杭州。2022年春天,王旭烽近40万字长篇小说新作《望江南》由浙江文艺出版社推出。

描绘一幅中国茶人的命运长卷

“虎跑试新茶,西溪楼啖煨笋,保俶塔看晓山,苏堤赏桃花,诸如此类的天然画卷将春景锁在水边,剩下流动的,是牢牢占住春和景明核心的那杯龙井。”小说以1945年-1964年为历史背景展开书写,描绘一幅中国茶人的命运长卷。茶之韧之敛,化为以杭嘉和为代表的茶人之风骨;茶人之坚守之执着,积淀为中华民族精神之命脉。杭家人的故事也是中国的故事,它交集了历史回忆和情感想象,读之可以深入了解中国近代史的曲折反复和茶文化的源远流长,更可以品味浓厚的杭州特色和江南地域文化魅力。

王旭峰是浙江农林大学教授、茶文化学科带头人。她书中字里行间有满满的翰墨之气。王旭烽对古典文化如数家珍,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关于制茶、采茶、泡茶等细节描写精致典雅,人物刻画真挚深情,将杭家生活和民族变迁写得生动有趣。“茶在最好的能掐出水来的时节,芽就被摘下来,然后被手揉捻,在火锅里炒,倒进罐里封存,暗无天日,有一天开封,被沸水冲泡,够狠了吧,但当它被制成世上最美的甘露,然后被喜欢的人一口口地品尝,化为人身体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分,最软的、最柔的那部分,是不是说明,最极端的东西都是会转化的呢?”

从杭嘉和身上读懂安放及自洽

小说穿插有制茶,采茶,泡茶,茶叶的种植,传说,茶叶的工艺、习俗的再现,包罗万象,奇情异致,皆有据可循。

王旭烽写茶,也写人。在《望江南》中,数十人悉数登场,家内家外,关系交缠。没有纯然的好人,也没有彻头彻尾的坏人,有的只是在时代中浮沉的人。杭嘉和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嘉和与父亲不一样,虽有兰蕙心,却为事茶人。祖上荫赐早已耗尽,他得养家糊口,难得风花雪月,故父亲口中只闻其香的兰花,到嘉和眼里就成了经世致用的兰花。”比起杭天醉,杭嘉和少了才子的浪漫,多了茶人的务实与理性。在他的身上,我们真正读懂了“安放”,真正理解了“自洽”。人生在世,每一个时刻总会遇见不同的境遇,分离、团圆与死亡,忧伤、烦恼与欣喜,汇成各种味道,浸入到人生这杯茶中,越饮越有滋味,冷暖自知。 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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