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坐夜习俗
□李勇鸿(成都)
在老家渭北高原,有一个古老的习俗,那就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小辈要陪着老人守夜,一起吃年夜饭,当地人都称为“坐夜”。
在我的记忆中,小时候的塬上农村过年,总有一场雪的到来。吃过午饭就开始清扫门前小路上的积雪,贴春联,挂灯笼。家里厨房的灶火这一整天都是旺旺的,屋里香气、蒸气弥漫,屋顶炊烟袅袅。
等到黄昏来临,先要在门前划个圈,烧几张纸钱,为的是照亮已故祖先回家过年的路,到了正月十五又要去祖先坟头送纸灯,让他们安心回去。夜色渐浓时,家家户户门前的灯笼亮起,那贴在门框边的一副副春联显得格外鲜艳。一家人早早吃完饭,母亲便急忙准备坐夜的酒菜。
坐夜的规矩,先是从家族中一个小家的圈内开始。那时,人们都不富裕,一般都是端一盘菜,拿一瓶酒。我们经常是先去叔父家坐坐,再去大伯家。最后随着他们一同去族中的爷爷家坐夜。我年轻时,族里的祖辈之中,只有二爷年纪最大,所以坐夜的最后一站必是他家。
每次到二爷家坐夜时,他们屋里已挤满了父辈和平辈的本家侄男子弟,所有回家过年的家人都聚拢在这里。这一夜,二爷的家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男人们围在桌前喝酒,女人们则挤在二奶的炕上拉家常,小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嬉闹。
在坐夜的酒桌上,人们谈论的大多是当年地里的庄稼收成,养猪养羊的效益,还有男娃娶妻、女儿出嫁、儿子当兵、孙子考学的平常家事。记得有一年家乡大旱,全村的小麦都减产欠收,可四伯种的晋麦品种却奇迹般的丰收。
那年,坐夜的人们就围绕着那个小麦话题谈论开来,四伯如数家珍的向大家讲着他是怎样从山西朋友那里搞来的麦种,又是怎样试种的。最后,二爷发话:“老四,你家的小麦再别当粮食吃了,明年让他们换作种子,来年都有个好收成。”那场坐夜仿佛成了一个会议,二爷的一句话便成了坐夜的决议,四伯满口应成。第二年,全村人几乎每家都种上晋地小麦,收成的确好于往年。等到年终坐夜之时,大家轮番向四伯敬酒,结果,夜没坐晚,几个堂兄就把酒醉的四伯搀扶回家了。还有一年坐夜,我至今难忘。
还有一年,六叔的女儿正在读高三,学习成绩优秀。可在坐夜的席间六叔却闷闷不乐,大家问原因,才知道他是为来年女儿大学的学费发愁。这时,坐夜的人们不再谈论地里的庄稼,大伯第一个站起来表示他来年给儿子盖房的事先缓缓,凑钱让侄女上学。这时,一位堂哥站起来说:“这个事大家都不要费心了,我开的养殖场,明年少养两头牛也要为妹妹挤出学费”。说完屋里一片欢呼声,第二年夏季,六叔的女儿不负重望,如愿考上西安一所名牌大学,从此,她四年的学费都在大家的帮助下顺利解决了。从这两件事中,我深深地感到了大家庭的温暖和团结,也从此懂得了“家和万事兴”的真正含义。
后来,二爷二奶相继去世。每年除夕坐夜便轮到了父辈之中,他们的坐夜形式不再是一成不变每年必在一家,地点可以轮流变动。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落实,塬上老家的人们都过上了好日子。但除夕坐夜习俗一直未变,他们开始谈论起了国家大事、城市房价、乡村发展等等话题。坐夜当晚,常有在外忙碌不能回家团圆的兄弟姐妹,就用手机给大家拜年,也用视频方式向家人送上祝福,这让除夕坐夜的内容更加丰富,也更加温暖。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转眼,又到了一年的岁末年首,因受疫情影响,我和许多人一样,被阻隔在遥远的异乡,不能回到老家过年。但是,无论身在何外,心之所向永远是家的方向,心中总期盼着,有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在除夕之夜悄然而至,轻轻地落在老家的小村,落在农家小院,落在一大家人坐夜那屋的窗花上;期盼着、期盼着那场温暖的坐夜场景能出现在梦里,永远留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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