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饮一杯无 王优
周末小聚,有人提议:来点酒吧。夜雾迷蒙,寒气渐紧,厚厚的塑料垂帘挡住了紧随而至的冷意。大厅里热气升腾,菜香和着酒香,氤氲在一片喧哗与热闹里。绿色藤蔓攀爬缠绕于屋顶的横格上,翠色欲滴,清幽妍然。
酒拿上来了,透明的瓶子,玫红色的液体,幽幽地散发着诱人的气息。说是泡酒,不知是桑葚还是梅子。喝一点吧——可是,长久以来,几乎滴酒不沾,以致快要忘掉酒的滋味了。其实是喜欢酒的,当然是指白酒。有时自酿酒坊外路过,哇,好香!被煮透蒸馏过的豆麦稻粱呈现出沉静的褐色,大堆的酒糟堆成一座小山,腾腾地冒着热气。空气中馥郁的酒香惹得鼻子发痒,不由得舌底生津,鼻翼翕动,深深呼吸几口醉人的香气。
有一次乘公交,一上车便闻到浓浓的酒香。循香望去,后座旁放着一大壶白酒,满满的,车一启动,酒便自壶口溢出来。座位上的男子扶着壶把,清和沉稳,一副邻家大哥的模样。有人赞酒好量足。男子说,这是西拱桥的酒,正宗的纯高粱酒,快过年了嘛,带回成都给老父喝。
小时候,是喝过酒的。劳作一天的父亲坐在小木桌旁,半杯烧白就着一两样素菜,有滋有味。“你也喝一口吧”,他对母亲说。啪嗒啪嗒,母亲拉着风箱,熊熊火光映红了她的脸。母亲从不喝酒,说是一沾即醉。父亲用筷子头蘸一点酒,依次喂给桌旁的孩儿,说,来,尝尝,一脸的笑意。
“辣!”这是酒留下的最初印象。渐渐长大,姐妹们竟也学会了喝酒。记忆中,那时的酒杯极小,米白或是蛋青一样的色泽,间有青蓝的花纹,烧制工艺并不精湛。拧开瓶盖,屏住气,小心翼翼地将飞流一线的无色液体注入酒杯,鼻翼都不敢翕动,漫至八分即止。然后尖着手指,轻轻端起小小的酒杯,一啜而尽。现在想来,嘿嘿,这动作还真是既豪气又优雅。
冬天,父亲喜把酒温热了喝。将铝制的小酒盅置于火盆里,只一会儿,酒盅口就冒出香喷喷的热气。父亲提起酒盅,先给祖父斟上,再给自己满上。菜极少,可能就是一小半碗鸡杂。祖父微笑着,夹一点,喝一口。话也少,间或说到某人某事,淡淡的,无疾厉之言色。新添的炭火红了又灰,屋外的北风近了又远……
逢年过节,在自家,姐妹几个总是嘻哈着喝一点,父母亦是默许且赞同的。若走亲访友,却断断不肯喝的。后来,见过特能喝的女子。觥筹交错之间,杯盘狼藉,满座喧哗。女子站起来,倾满大杯白酒,端至唇边,嘴都不动一下,手一抬,哧溜下肚,杯口朝下,滴酒不剩。那架势,无异于十步杀人的侠客。想想自己喝酒的蠢样,再不敢露出半点能喝的意思。
再后来,西风渐紧,前路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暗夜独酌,死命猛喝。一杯一杯白酒灌下去,刀子一般割着喉咙。燃烧吧!昏睡吧!怎奈沉甸甸的头颅异常清醒,除了胃里翻江倒海,连眼泪都不曾因此流得更欢畅一点。自此,滴酒不沾。
“可曾闲来愁沽酒,偶尔相对饮几盅。”听到久违的熟悉的旋律,依然会忍不住眼眶发热。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读到入心的文字,也不由得怆然欲涕。只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去寻把盏对坐者的行迹?
不过,亦渐渐明白,人生的筵席早已开场,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剧中人。生活这杯酒有时甘醇,有时苦涩。有时只想欢饮达旦,不醉不还;有时临樽止不住泪潸然,最终却巧笑倩兮和泪一口干。人生如壶,生活似酒,置身其中,除了面对,别无选择,所以,无论喝的什么,都要干杯!
喝吧!红色的液体缓缓倾入酒杯,浓浓的酒香弥散开来。几个年轻妹子兴奋不已,一脸灿烂。“周末愉快!”大家兴致极高,所有疲惫拋诸脑后。酒过三巡,有的面不改色,有的灿若桃花——我们为什么喜欢喝酒,因为微醺时每个人都自带荣光!
冬至将至,数九天寒,淹留他方的你是否有了慊慊思归之意?“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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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