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甜醪糟

成都日报 2020-11-30 02:30 大字

以前每到秋冬时节,川西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做一两次醪糟,来人来客,首先就煮一碗醪糟蛋招待。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卖醪糟的小摊子,寒冷天气,来一碗热腾腾的醪糟蛋,或是醪糟汤圆,唏溜唏溜地喝下去,一身都舒畅暖和,每个节骨眼都浸润着醪糟的气息。

母亲是做醪糟的高手,她做的醪糟很好吃,色白如瓷,不酸不苦,回甜细腻,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米酒香气。做醪糟很有讲究,不仅是原料,装醪糟的坛子还要选得好,技术也是关键。先把糯米,成都人俗称酒米,用温水泡胀了,然后上木蒸笼大火蒸到六七成熟,不要蒸软了。

这时是最忙的,只见母亲拴着围腰,两袖高挽,一绺头发挂在额前,一副麻利劲头。她把蒸笼从大锅里“嗨”一声端起来,迅速往准备好的簸箕里一扣,三两下扒出米饭来。看着那白白的冒着香气的酒米饭,我站在一边忍不住直吞口水。母亲晓得我最喜欢吃酒米饭了,所以每次都不忘匆忙抓一碗酒米饭给我,说声:“快吃!”然后就舀起一边准备好的凉水往饭上淋,一边淋一边用手扒着降温,也使米粒不粘连在一起。

上好的酒曲子已经提前碾细了,等米饭的温度降得差不多了,就把酒曲子大部分撒进饭里,双手不停地和匀,然后捧着往小口大肚的坛子里装。装完了饭,把留下的小半杯酒曲子全部撒在上面,中间再戳个洞透气,封严坛口。

坛子放在箩筐里,里面用棉絮等捂起保温,几天时间后,一坛上好的醪糟就出炉了。

屋里有了一坛醪糟,就成了我心中的一份惦记和幸福。每天一放学回来,我就会迫不及待地去偷偷舀一碗冷醪糟吃,还不吃干的米饭,而是滤水。要知道,那可是上好的米酒,吃起来甘冽爽口,喝了一碗还想二碗,一直甜到心里。有时候偷醪糟不小心让母亲撞见了,她总要说一声,又偷生醪糟吃了,也不怕掉肠子。川西有一个说法,说吃了生醪糟,肠子就会掉出来,其实这多半都是大人吓娃娃的,就是要娃娃不敢偷醪糟吃。母亲虽是责怪,但语气里也不无透出爱怜。

我们兄弟三人,你偷一碗,我偷一碗,一坛子醪糟哪经得住,时间不长,坛子里就只剩下干饭粒了。舀一坨起来放进开水锅里煮了,再放些红糖在里头,吃起来又是一碗上好的醪糟汤,照样吃得一身舒畅。

我晓得,母亲每做一次醪糟都很忙很累,但是给我们清贫的日子抹了一层糖,甜在了心里。30年前,妻子生了儿子坐月子的时候,母亲义不容辞地又大干了一场。那是妻子第一次尝到母亲做出的醪糟,她咂巴着嘴说:妈做的醪糟好吃,比买的还好。大嫂生了孩子,母亲照样做一次醪糟;弟媳生了孩子,母亲还是做一次醪糟……

母亲就这样一次次地做醪糟,动作显得迟缓了,有些力不从心。

几年前,那是母亲最后一次做醪糟。妻子说想吃母亲做的醪糟了,母亲二话不说,转了几家借来木蒸笼洗涮干净,就开始忙活起来。醪糟做成了,母亲显然是累得不行,她略带愧疚说:那么久没做醪糟了,手艺回潮了,也不晓得好不好吃。妻子尝了一口醪糟说:好吃,跟原来的味道没变。母亲笑了。

可我尝了下醪糟,不如母亲以前做的好吃。我问妻子为啥要那样说,妻子悄悄说:你没看妈那高兴的样子?我顿时全明白了,她说得对。

其实,天下的母亲,不管做不做得来醪糟,她们心里都有一碗为儿女准备好的甜醪糟。母亲老了,她再也做不动醪糟了,但那些吃过的醪糟,足以让我品味一生。

朱文建(金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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