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德堂的两个中国之最

成都日报 2020-10-12 01:50 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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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前汉白玉御道上层雕刻代表中医学医理的太极八卦图,下层雕刻代表现代西方医学的双蛇杖

启德堂的内部正厅

启德堂内部宽阔的长走廊

1928年医科楼和牙科楼竣工,当时还是两栋独立的建筑

2018年,荣杜易的后人,把曾祖父当年珍贵的设计手稿,捐赠给了四川大学。

2020年7月,启德堂列入最新一批成都市历史建筑保护名录

陆离/文 胡大田/摄影

2020年7月,《成都市第十七批历史建筑保护名录》正式出炉,位于四川大学华西校区的启德堂榜上有名。作为中西文化荟萃的结晶之一,启德堂不仅见证了现代西方医学、教育理念进入中国的历史,也为中国和友好国家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白衣天使们从这里走向了世界。今天,历经92年沧桑岁月,这座教学楼风采依旧。

蓝天鹤创办中国首个生化研究所

华西老校友杨光曦、邓长春先生带我们来到四川大学华西校区西区校园,在校西路北侧,静静矗立着第八教学楼,八教学楼又名启德堂,这里是他们当年上课的地方。

第一次来到启德堂的人,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教学楼前的汉白玉御道。御道上的图案,上层雕刻代表中医学医理的太极八卦图,象征东方文化的厚重蕴涵;下层雕刻代表现代医学的双蛇杖,并附有希腊文,意为“你应该知道真理”,呈现了西方医学的理念。

启德堂的屋顶是由各形斗拱承托歇山式大屋顶,屋面为小青瓦屋面,檐口塑火链圈,屋脊为锤灰泥屋脊,屋脊、飞檐上点缀以远古神兽、龙凤、怪鸟等,檐下用斗拱装饰,着力突出中国特色的青砖黛瓦,间以红绿窗柱穿插,展现了它神秘古朴的东方元素。沿着御道拾级而上,步入正厅,就会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启德堂的内部则采用纯西式结构,建筑平面为内廊式布局,室内为木地板,入口门厅设报厦,室内楼梯布置在门厅中部及两侧翼楼,宽阔长走廊,拱券落地窗,是典型的西方学院建筑布局。西方闻名的贵格派建筑经中西融合,焕发光彩,其“最后的玫瑰”就绽放在华西校园。

望着这风采依旧的医学教学大楼,让人满怀追思。从1928年启德堂建成至今,它一直履行着一座教学楼的责任,1948年,蓝天鹤在此创办我国第一个生化研究所,今天仍有满怀求知之心的学子在这里接受知识的传播。近百年的沧桑岁月中,启德堂依旧保持着它恢宏大气、庄严厚重的外观,不禁令人怀念修建它的两位建筑大师——英国建筑家弗烈特·荣杜易和加拿大工程师苏继贤。

西部现代医学教育发祥地

杨光曦告诉我们,1928年加拿大建筑师苏继贤把刚建好的医科楼和牙科楼的钥匙,分别交给了医科科长胡祖遗和牙科科长林则,当时它们还是两座独立的楼房。1938年美国中华医学会捐资修建启德堂,把医科、牙科楼连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建筑。1939年6月11日,日军轰炸成都,医科楼北侧的一部分被炸毁,此后修复。这栋建筑凝聚了两位优秀建筑师的心血。

1910年,美国、英国和加拿大三国的5个基督教会在成都创办私立华西协合大学。经过全球招标,英国建筑师荣杜易成为私立华西协合大学建筑的总设计师。然而一个英国人,能否设计出符合中国传统审美,同时又具备现代大学功能的建筑来呢?这在当时是需要打上一个问号的。

为设计出能为中国人所接受的中西融合的建筑,荣杜易不远万里,亲赴成都,对川西本土建筑特色与民风民俗进行实地考察。在穿越长江天险的过程中,荣杜易乘坐的木船,在经过三峡时纤绳断裂,离纤的木船在激流漩涡中如脱缰的野马,颠簸回旋,翻转无定。大家都脱衣解带,做好了跳水逃生的准备。幸而他们遇上了巡逻的救生船队,才得以大难不死,继续前行。同行的翻译,反因此次遇险惊魂不定,离队而返。

经历了几乎丧命的长江惊魂后,荣杜易在前往成都的路上,又体验了超过一周的“滑竿旅程”,这也给了他品味川西建筑与民风的极好机会。在华西坝,他入乡随俗,用川西楼亭置换了贵格的西方特色,创造出了华西协合大学特有的建筑风貌。学者罗云熙曾评价说:“荣杜易在四川成都的设计,完成了他人生的最大成就,即世界上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融合贵格风格的中式建筑群。”

在完成设计后,荣杜易离开了四川,从他手中接过启德堂的设计图纸并亲手将其建成的,是加拿大工程师苏继贤,他也被成都人亲切地称为“苏木匠”。1928年4月10日,由荣杜易设计、苏继贤主持修建的医科楼和牙科楼终于迎来了剪彩的那一天,这也就是启德堂的前身。由于经费原因,最初的医科楼和牙科楼之间并没有连接。直到1938年,在美国中华医学会的资助下,又修建了中间部分。启德堂是中国西部最早的现代医科、牙科大楼,因此又被誉为“西部现代医学教育的发祥地”。

中国最好的牙科在此诞生

提起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最令人骄傲的莫过于口腔医学。华西是中国现代口腔医学院的发祥地和摇篮,它有着诸多的光辉历史:中国的第一家牙科诊所、第一个牙科医院、第一个牙科学院、第一个牙科博士都在华西诞生。但鲜为人知的是,华西的口腔医学教育,就是从第八教学楼东翼的牙科楼起步的。

1906年,一个加拿大男子带着新婚妻子来到了成都。这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子中文名叫林则,他是一名牙医。1906年,林则从多伦多大学牙医学院毕业,获牙医学博士学位。同年秋,他申请去中国西部做牙医。

一个加拿大的牙医来到当时的中国,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那时中国还没有牙科诊所,中国人的观念里,牙医并不属于医学。刚刚来到成都时,林则的处境并不顺利,不仅因为语言不便无法与患者沟通,他的同事也认为四川只需要普通医生,而不是牙科医生。教会曾一度想召回林则,但幸运的是,由于当时许多传教士的胶托假牙已经坏掉,急待修理,林则才得以留在成都。当时或许没有人想到,就是这位险些被“遣返”的年轻牙医,揭开了中国现代口腔医学的第一页。

1892年,启尔德医生在成都四圣祠建立仁济医院,在他的帮助下,林则拥有了第一个诊室作为他的牙科诊所,虽然那只是一个由柴房改造的小房间。最初有很长一段时间,只有外国人来找林则看病。林则第一个中国病人,是启尔德医生朋友的女儿。当时林则还不会说中文,本不愿意接诊,但眼前的病人让他改变了主意。

这位女病人面色蜡黄,左脸肿胀。一张嘴,一股恶臭冲出来,让林则猝不及防。脓肿的牙槽将几颗牙齿包围其中,左腮内也灌了脓,几颗牙齿完全坏死。她羞愧地皱起眉头,大概最亲的亲人也不愿意如此近距离与她接触。林则问病了多久,女患者很伤心地说:十年了!林则简直难以置信:患者居然能忍受十年的牙槽脓肿,居然没有被病菌感染?林则迅速为她拔除烂牙,做引流排脓。十年之痛,终于被林则治愈。

治好了这位病人,林则在成都声名鹊起,大家都知道了仁济医院有一位医术了得,但只看牙的医生。不久后,四川总督赵尔丰传令恭请林则来总督府,为侄女看病。想不到林则回答:“对不起,诊所只有我一个人,为了照顾其他病人,无法出诊。”总督的侄女年方二八,待字闺中,从未走出深宅大院。按照当时的传统礼俗,男女授受不亲,怎能抛头露面?可迫于病情严重,总督只好破了礼法。一队骁勇卫兵护卫着三乘玲珑香轿,穿街过巷,一路浩浩荡荡,直奔林则诊所。后来,这位千金小姐每次前来就诊,都是警戒森严,把诊所内外挤得水泄不通,引起极大的议论。在总督的侄女“带头”之下,打破了女性不方便去诊室就诊的封建传统。

1917年,华西协合大学牙科系成立,林则担任系主任。由于民间缺乏对牙科的认知,第一年牙科系没有招收到一个学生。林则只好在医科三年级的学生中挑选一位同学说服他从医科转学牙科,这位学生叫黄天启。1921年,我国第一位牙科医生黄天启毕业了,他获得了牙科学士学位并留校任教,担任牙症医院副院长。后来,林则又多次帮助黄天启去国外学习,最终他得偿所愿拿到了博士文凭。

1942年,华西协合大学牙科学院已经有了20多名学生。为了帮助学生练习英语,林则让学生每周一三五到自己家吃早餐,由妻子林铁心用《读者文摘》的内容讲课,边讲、边问、边答。林则有三台打字机,除自用之外,还提供给学生“勤工俭学”,打印教材,赚生活补贴费。学生毕业后,他还千方百计架桥铺路,将弟子一个个送往加拿大或美国深造。林则的学生“辐射”中国,在全国各地治疗病人或者传播医学,他本人也因此被称为“中国现代口腔医学之父”。如今,华西口腔健康教育博物馆门口有一座林则的塑像,华西学子永远怀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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