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哥儿”洗手
□廖兴友
最近一年，不见村里的老谭在菜市上混了。每天，老谭躲在鳅鱼巷一家小茶馆喝茶。不论茶馆再拥挤，他坐的那张茶桌，一定是他一个人独享。别人与他相邻而坐，谈天说地。茶客们会争先恐后，毫不吝啬地你敬他一块钱一杯的三花，他为他敬二两酒，我为他敬二两下酒的炒花生。总之，老谭从早上来茶馆，到下午离开茶馆回家，其间的时间，茶客们跟他摆起龙门阵来亲密无间，但始终保持着一桌两桌远的距离。
老谭是廖家场、甑子场、黄土场、龙潭寺、石板滩等成都东山五场远近闻名的“摸哥儿”。在成都平原，大家都叫扒手小偷“三只手”为“摸哥儿”。而老谭偏偏因为笨才在道中出了名。
笨到哪种程度？偷东西用不来刀片和镊子，全靠把手指做成剪刀状，伸进别人衣兜裤兜，钱尚未夹出袋口，就被发现。被打得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还有一次，到鸡鸭鹅市场行窃一位老太婆，被机敏的老太婆发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妈。说实话，像这种细节，估计影视编剧都想象不出来。老妈见状，气得当场大骂：你狗东西，简直眼睛瞎了腔腔，笨得屙牛屎！
老谭的眼睛没有“瞎腔腔”，倒是在行窃母亲失败后不久，被人打断一条腿。妻子与他离婚，儿子离家不归。后来，拄着拐杖到菜市转悠，在老谭锁定下手目标之前，早就被别人躲瘟神一样躲开了。有些好心人见他如此惨状，故意把钱显摆在裤兜外，让他得手。
今年上半年，受疫情影响，很多菜市场关闭，街上行人寥寥。菜市关闭，终有开市之时。要命的是，超市菜市到处挂着支付二维码，买上一两根葱，买上几斤肉，都用手机支付。那“三只手”伸进一个包空空如也，伸进两个三个包也一无所获，接连几日无获，“摸哥儿”不禁仰天长叹，延续几千年的“活儿”，难道会被一个默不作声的手机支付干掉！
跟老谭一样，不少“摸哥儿”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往往是偷了钱财，就进茶馆，下酒馆，得手多少挥霍多少。到头来，两手空空，一贫如洗。
老谭已过花甲之年，仍住在土坯墙的破草屋内。当地干部没有因他过去的劣迹而不管他。去年，村里发动群众为他捐款捐物，给他盖起了新房。并通过上级有关部门，“兜底”为他办了最低生活保障。在茶馆，他毫不回避过去的所作所为，甚至以曾经的扒手经历取悦茶客。谈笑间，真真假假，道出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有一句话，说出了他的心声：我真的洗手不干了，你们别跟我离皮离骨的，就跟我坐一桌吧。一起喝茶，我如果偷了你们，全家死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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