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极徒步 在好望角吹风 77岁上海阿姨说:困难都可跨越
头像是遛豹子,朋友圈里是世界各地的风光照,在南极雪山徒步,在好望角吹风,在贝加尔湖看冰裂……一个登山包,一双登山鞋,她走过全球七大洲,向往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不认识庄雅珍的人可能以为她是一名年轻的旅游博主。即便见了面,一头黑发,腰板挺直,满面笑容,聊天时还会蹦出“人品爆棚”之类的词,也很难让人猜到她的年龄。
庄雅珍,今年77岁,是一个爱旅行的人。
55岁退休后,她再次上岗工作18年。73岁的时候,她决定退休,“做自己想做的事,享受自己的人生”。
震撼与温暖
在马赛马拉国家公园里,一场有预谋的猎杀就发生在观光者眼前。
一头母狮悄悄潜伏在角马群附近,忽地冲出来,扑向一头小角马,死死咬住它的喉颈,后者挣扎了十几秒就不再动弹。
庄雅珍看得心跳加速,那是亲眼目睹带来的心灵冲击。
不过,断气的角马被留在现场,狮子走了。不一会儿,母狮领来几只小狮子,待“孩子们”吃饱了,母狮才享用猎物。
在纳米比亚的哈纳斯动物保护基地,庄雅珍和豹子亲密接触。 本文图片均由受访者提供
“自然界有残酷也有温柔,弱肉强食是为了生存,但也讲家庭和谐,和人一样。” 她说,野性和温情并存是非洲独特的吸引力。说起动物,庄雅珍津津乐道,哈纳斯动物保护基地的猎豹“目光很凶,但摸摸它也没事儿”,“乌鸦是斯里兰卡的神鸟,没受过伤,不懂什么叫害怕,落在脚边赶不走,丢点吃的,滋的一声就飞走了”,“纳米比亚的海豹估计十万八万都有,很壮观,但味道有点让人吃不消”。
马赛马拉国家公园里的斑马和角马。
两次踏入非洲,吸引她的除了“比人还多”的动物,还有淳朴热情的人。在肯尼亚,马赛人仍旧保持着传统的生活方式,红底格子布斜披在肩上,一只臂膀露在外面,手上总是握着一根木棍。近年来,当地开始发展旅游业,有人做起生意,但总体上仍旧落后。
庄雅珍当时住宿的地方,每晚只有7点至9点有电。一天晚上,她和同伴在外面吃完饭回宾馆,灯灭了,路上一片漆黑。走着走着,他们听见后面有脚步声,“当时心里有点忐忑,想着不会是动物跟上来了吧。”
与肯尼亚学生的合照。
两人停下来转过头,“就看到一排白牙”,是尾随他们的人笑了。庄雅珍心里发毛,“我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走。”那人把应急灯递过来,他们这才明白,虚惊一场。庄雅珍解释说,马赛人不会英语,双方的交流主要靠打手势,所以那个人一直没说话,回想起来“其实他也挺和善的,但他手里拎着个棒子。”
善意有时来得突然,甚至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但也格外珍贵。
也是一个晚上,10点多,在纳米比亚空荡荡的街头。庄雅珍一行人在回宾馆的路上,见到中国驻纳米比亚大使馆,想拍照留念。光线昏暗,他们拍了两张都不行。
这时一辆车驶过,又倒回来开到对面,把车灯打向他们。鉴于有人提醒过夜间治安不好,他们难免有些害怕,但车就停在那儿,人也没下来。有人忽然懂了,这是在给他们拍照打灯,一行人赶紧合影。车子驶离时,司机从车窗里探出头说“注意安全”。
庄雅珍在朋友圈记下那晚收获的意外感动:“那道光一直照着,那是一股暖流。”
“我越走,兴致越高,对外面的世界了解越多,越没有心理负担。”庄雅珍热爱大自然的风景,也喜欢人与人的交集。在她看来,社会文化的差异抵不过个体之间的友善,而放眼自然界,人也只是其中的一分子。
纳米比亚的辛巴族,常被称作“红泥人”,仍保持着原始的生活方式。
“困难都是可以跨越的”今年年初,庄雅珍去了“梦想的地方”——南极。
庄雅珍登陆南极斯托宁顿岛。
从上海浦东到智利首都圣地亚哥,经法国巴黎中转,全程31小时。四天后,从阿根廷的乌斯怀亚出发,搭乘邮轮,经58小时的航行进入南极圈,最南端抵达南纬68°11′。企鹅在水中跳跃。
“抵达南极的那一刻,我觉得像是到了外星球。”庄雅珍说,南极风光瞬时抵消了长途航行的疲惫,“南极仿佛是另外一个物种的世界,不属于人类。我们日常生活的环境物种很丰富,但南极太简单太纯粹了,中间的落差没法儿形容。”海豹懒懒地趴在浮冰上。
她和同伴们乘坐皮划艇巡游在冰川之间,千奇百怪的冰山白里透蓝,海豹懒懒地趴在浮冰上,企鹅张着短翅迈着小短腿在地上摇摇摆摆,入水后却跳得欢腾。他们在甲板上看了一场漫天金光的极地落日,6小时后,太阳将再度升起。雪山徒步的时候,庄雅珍在朋友圈发了一条视频。她和同伴们走到雪山高处,而后直接坐在雪地上,沿着一段斜坡滑下来,风呼呼吹着,她笑着张开双臂。
在南极雪山徒步。
根据邮轮规定,75岁以上老人不能登船游南极,庄雅珍超龄了。但是,她太想去了,和邮轮方面多次沟通,表示自己身体状况良好,前不久才去过好望角,并且有亲属陪同。在签署担保协议后,邮轮最终同意她上船,她也成了行程中年纪最大的游客。进出南极圈,邮轮必须穿越德雷克海峡“魔鬼西风带”,所幸她没有晕船反应。“我也是下决心咬着牙决定去的。我这么大年纪了,得抓住最后阶段,万一我80岁以后,走不动了,就会留下一个遗憾。后来,我发现不用咬牙的,很轻松。”她说。
对于出行中碰到的不便与困难,庄雅珍总是轻描淡写,不以为意。
2009年,庄雅珍和朋友一起去西藏。整个行程对她来说只有“惊艳”,让她体验到自由行的快乐。至于高原反应,那是事后回想才反应过来的事。
在海拔4700多米的纳木错住宿时,由于寒冷和心跳加速,她一整晚没睡,吃的奶茶糍粑也都吐了。“睡不着,但我也没当回事。住的是木板房,给了两床棉被还是冷。”她说,当时以为是太累了,住宿条件又不好,返回成都时才明白是高原反应。
“我这个人不是很细致,不是什么都能想到的人。我想做的事,先不去考虑它的困难,我就是想去做。什么是高反,我根本没概念,有句话叫“无知者无畏”,我不了解,也就没做准备,到那儿也还好。”她当时对西藏充满好奇,一心扑在当地的景和人上。
她还记得自己和藏民的第一次接触。参观布达拉宫时,1000多级台阶要一层一层爬上去,她碰到一对藏民老夫妻,看上去比她年纪还要大,她就想搀着他们一起走,老夫妻笑着对她打招呼“扎西德勒”。
“我拉着他们走了两层以后就不行了,拉不动了我就歇一会,人家老夫妻俩继续往上走。”庄雅珍笑着回忆道。
相比旅行中的收获,她觉得“困难都是可以跨越的”。2019年2月,庄雅珍在印度待了12天,临走的时候,她在朋友圈里写道“收获和体验超出了预想,感受文明古国的文化……虽然遭遇了中毒”。事实上,到印度的第三天,她因为水土不服开始拉肚子,改吃瓶装水也没用。回国后,她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也没吃药,身体慢慢自愈了。
庄雅珍经常和一群“驴友”结伴游,其中也有她的女儿鲍婕。“我妈属于那种对世界充满好奇、不安现状的人,遇到任何困难,她总觉得“我可以的”“我行的”,从来不觉得自己上年纪了。”鲍婕觉得,母亲在旅行经验和体力上都没问题,并不太担心她的出行。
在查尔腾国家公园徒步8小时后,庄雅珍见到菲茨罗伊峰的真容。
“人生百味,都要品尝”1998年,55岁的庄雅珍从外资企业退休,她当时的工作是计划采购部经理。很快,她进入一家台资企业继续工作,负责管理,一做就是18年。
后几年,她特别想旅游,老板特批她每年休假一个月用来旅游。“我拿着一份工资,就有一份责任,出去旅行觉得蛮受约束的,心里放不下,总想着工作。”于是她决定退休,自由旅行。
登山包、登山鞋是她的旅行标配。
2016年至今,从贝加尔湖到亚马逊雨林,从非洲草原到南极岛,庄雅珍的足迹几乎跨越全球,实现了她年轻时“闯天下”的梦想。1967年,她被分配到上海工作,而丈夫则分到兰州,直到1980年左右才回到上海。在13年的时间里,她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那时候自己也觉得很苦,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但孩子是我的责任,我得负责。”
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环游世界只是她的一个梦想。子女长大后,工作是她的生活重心,她坦言自己没有像很多爷爷奶奶那样带过孙子孙女,“我跟子女说,你们自己的生活,该负的责任要负,该尽的义务要尽。人生百味,酸甜苦辣都要自己品尝,缺一不可。”
现在,庄雅珍觉得不给儿女添麻烦就满足了,旅行是她的生活常态。她喜欢去大自然里开开眼,收拾好登山包、换上登山鞋就可以出发了。
不出门的时候,她就和老朋友聚聚,在市里转转。她说自己没什么娱乐爱好,不会搓麻将,不爱跳广场舞,唯一的坚持是每晚都会出去做操。“保证健康,锻炼是必不可少的。没有好的身体,我也没法儿往外跑。”
有朋友开玩笑说她的爱好有些离谱,发消息叫她“注意安全,年纪大了,这样跑很辛苦”。
她回复说:“正因为我年纪大了,才要抓紧时间。年轻人说来日方长,我只能珍惜当下。身体是好的,但年龄是客观的,没办法违背。”
庄雅珍参加“驴友”的聚会。
在一份旅游机构统计的数据显示,上海的出游人群中,像庄雅珍这样的“50后”老年群体出游大多以跟团游为主。而庄雅珍觉得跟团游“不过瘾”,她偏爱小众景点,喜欢纯粹的旅行,幸运的是,她也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出发。今年,她原本计划去北欧看看,受疫情影响,国外计划全部取消。不过她也没闲着,从南极回来的这几个月,她去了广西、青海、贵州、河北。截至发稿时,她正穿行在乌兰布统的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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