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随/笔 巴金寻路
□刘一骄
李尧棠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凳子上,面色沉郁而焦虑。
时值民国十四年,战火连绵,天下动荡。李尧棠年满二十,于南京东南大学附中毕业,即将进入大学门。彼时,北京大学已然名列中国最高学府。他与大多读书人一样,渴望于未名湖畔博学近思,一展鸿鹄之志。
就在六年前,“五四”新文化运动在北平爆发。这股风潮,裹挟着自由平等、科学民主的新鲜空气挣脱一切束缚冲进了他年少的头脑里。从那以后,他开始广泛阅读《新青年》等书刊,本就对现实社会充满叛逆情绪的他迸发出了强大的新思想。他愈发渴望进入北京大学,为这股新思潮摇旗呐喊。
今天,身在京城,李尧棠从未感觉自己离梦想如此之近。曾经千山万水的阻隔化为了一座厚重的校门,与一场对他而言不甚困难的考试。现在,他只用通过最后的体检,就能获得考试资格。他独自一人坐在医院的凳子上,心中充满了希冀,琢磨着眼下的北大考试,描绘着未来的研学图景。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年少时的求学历程,一个年迈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的祖父,他的长辈,一个封建大家庭的掌管者。他自幼在成都长大,那时清王朝的统治即将倾覆,但逾两千年的封建体系与根深蒂固的宗法观念扎根于社会的每一个阶层。在家中,有将近二十个长辈,三十多个兄弟姐妹,四五十个男女仆人。世家大族,礼数繁复,等级分明,思想封建。他生于斯长于斯,从小耳濡目染,让他心生厌倦和反感,只想叛逃离开,挣脱围城。
新旧杂陈、土洋结合的社会下,什么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他很小就已经领悟,英语是基础,是铸成这把钥匙的模具。十四岁时,他希望到外语补习学校读书,而在他那样固守陈规的家庭中,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想要学英语去“崇洋媚外”谈何容易。费尽周折,他终于得到了祖父的同意。然而入学不过一个月,身体的疾病就逼迫学习的欲望退缩,囿于病痛,他只能含恨退学。
“咳——咳——”坐在凳子上等待体检结果的李尧棠突然咳嗽起来,胸中隐隐作痛,仿佛多年前的遗憾和伤痛重演了一般。
好在,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自己仍然在英语上取得了优异成绩,不久进入成都外国语专门学校学习。在“五四”运动之后的第一年,他遍览西学,饱读西方文学和社会科学著作;同时参与《半月》杂志工作,投身于一些进步社会活动,俨然已经有新青年的模样了。曾几何时,自己仍然在暗中憧憬那片新的天地,而如今新文化运动的主阵地就在眼前了。
“下一位——李尧棠!”医院的护士喊道,手中拿着一份体检报告。
他慢慢站起身,快步朝护士走去。
“你以前得过很严重的病?”护士盯着他问道。
“我小时候身体弱,六年前出过一点问题。”
“一点儿问题?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儿问题?……”
……
那份体检报告上写了什么,巴金已经记不清了。但一年之后,坐在开往巴黎的“昂热号”邮轮上,他仍然能回忆起看到报告上的文字时悲戚的心情。因为肺结核,他没能进入北大的考场。他更加无法预料,在他抵达巴黎,终于开始正式学习不久,家中破产的消息又从天外飞来,再一次斩断了他的求学之路。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年少的巴金多番辗转,几乎从未接受到系统的大学教育,但仍然有无数光明的道路通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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