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栀子花

绵阳日报 2020-07-05 07:42 大字

□席永君(成都)

小区花园里的栀子花开了。

“花园里充满了栀子花的芳香。”写下这句正确的废话,我顿时对自己的观察力有了警觉。唐人刘希夷在《代悲白头翁》一诗中写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但同一株栀子花,今年盛开的花,真的与去年盛开的花相同吗?其散发出的芬芳完全一样吗?

小区花园里的栀子是6年前栽的,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说,去年的栀子花是5岁开的,而今年的栀子花则是6岁开的。这样的假设应该是合理的,且完全成立。我们的儿童,5岁大多还在学前班上学,而6岁则大多跨进小学校门,接受九年制义务教育了。众所周知,学前班的教育与九年制义务教育是大不一样的,而一个5岁儿童与一个6岁儿童,其人生境界或多或少也是有些差异的。这样看来,5岁的栀子花与6岁的栀子花也是有差异的。只是因为我们的观察力不够敏锐,想象力不够丰富,情感不够细腻,才使我们无法看到5岁的栀子与6岁的栀子开的花的微妙差异性。或者是人类太过于自负,长期以来形成的审美惰性,使我们对二者的差异性视而不见。刘希夷的这两句诗,被后人誉为“包含丰富人生哲理的千古名句”,但以栀子花的差异性论之,这“千古名句”的结论似乎是很难成立的,诗人只看到了事物的表象,而没有看到事物微妙的内在本质。因为,“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花也不同啊!虽然,人类与植物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形态,有着不同的身体结构,但二者都有年龄,都要受年龄的制约,都要在成、住、坏、空中完成生命的轮回。因此,今年的栀子花香,也就不同于去年的栀子花香。

但如果仅以花的芳香来判别5岁的栀子花与6岁的栀子花有什么不同,其实是大可以原谅人类的,因为,人类的鼻识(嗅觉)是十分有限的,其灵敏度据动物行为学家说,远不如被誉为“人类的朋友”的狗。因此,你不能苛求一个普通人能区分5岁的栀子花与6岁的栀子花。

但今年,我对栀子花香的感受与往年是大不相同的。我家住在四楼,阳台正好对着小区花园。去年,栀子花开的时候,我觉得栀子花的阵阵芳香像一个小精灵,是随一阵风飘进我家里的,没有风,我在家里便闻不到栀子花香。而今年,没有风,我却闻到了栀子花的阵阵芳香。我觉得,那淡淡的芳香是沿着一架无形的云梯,从花园里攀缘上来的,像一个不速之客。啊,栀子花香驾到,我连忙起身相迎。我把最好的座位留给她,然后,再给她泡上一杯上好的安吉白茶。是白茶,而不是绿茶,不是峨眉雪芽,也不是蒙顶甘露。白茶是茶中贵族,只有那“与常茶不同……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宋徽宗《大观茶记》)的白茶,才适合她的口味。去年的栀子花香仿佛会轻功,而今年的栀子花香则是一位功底深厚的杂技演员。这样看来,5岁的栀子花与6岁的栀子花是有些区别的。

这让我想起栀子花在欧洲从一开始就被误读的命运。英国学者西莉亚·费希尔在《东方草木之美》中写道:“最早对栀子花进行记载的欧洲人是东印度群岛上的一群荷兰植物学家,当栀子通过好望角抵达欧洲大陆时,却被错误地命名为Capejasmine(意为‘海角的茉莉’)。”栀子属(gardenia)在热带地区可以长成灌木,但是不易在温室里成活——尽管在19世纪,它们在优雅的欧洲上层社会红极一时。

栀子花是法国后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作品中的重要元素,他曾将栀子花还原到最恰当的环境之中。在他的画作里,生活在南太平洋大溪地的波利尼西亚美女们头戴栀子花:如果把栀子花别在右耳后面,意味着待字闺中;如果别在左耳,则意味着已经结婚。栀子花是大溪地的“国花”,更是一种神秘的花朵,它象征着爱情、团圆与优雅。波利尼西亚姑娘们的裙子上大多印着栀子花的图案和造型,洁白盛开的花朵配上色彩鲜艳的布料,更加衬托出姑娘们的美。在大溪地,就连栀子花别在右耳和别在左耳,都有着不同的寓意,更何况5岁的栀子花与6岁的栀子花呢?它们香味的微妙差异是显而易见的。

还有一个区别,我去年闻到栀子花香,却不曾有记录那花香的冲动,而今年闻到栀子花香,心底便油然而生想记录那花香的强烈愿望。昨夜,我梦见远方一位刚刚告别少女的女子,她去年在自家阳台上栽了两盆栀子,今次,栀子花开了。这位从小在川西平原乡村长大的女子和我一样,当她看到阳台上栀子花开的时候,心里便产生了记下那花香的冲动。她觉得那一岁的栀子花就像她苦苦希冀的爱情,素洁而芬芳。而盛开在稿笺纸和笔记本上的栀子花,与盛开在阳台上和小区花园里的栀子花,是大不一样的。

阳台上和小区花园里的栀子花在初夏时季盛开了,像一朵朵拒绝融化的雪花,给我们燠热的灵魂带来清凉和芬芳。(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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