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开放过早

济南时报 2019-12-05 13:45 大字

□新时报记者

徐敏

唐元和二年(公元807年)深秋,一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找到正在国子监任职的韩愈,辗转将自己所作诗文递到韩愈手中。恰逢韩愈刚接待完客人,劳累疲乏,他便十分随意地翻了翻这沓诗集。读到首篇《雁门太守行》前两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时,韩愈眼前豁然一亮;又读了“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胭脂凝夜紫”两句,韩愈马上遣人把那名干谒的年轻人叫了回来。

这个年轻人就是当时年仅17岁的李贺。而17岁这个年龄,不自知的李贺其实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大半程。10年后,年仅27岁的李贺便病逝了。在群星璀璨的中国诗歌史上,李贺虽不足以和李白、杜甫、白居易等这些一流的诗人相媲美,却也是浓墨重彩、自成风格的一位。李贺的诗作个性化极强,既没有“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昂扬和自信,也没有“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那样对苍生的悲悯,甚至也没有“几处早莺争暖树”的闲适和恬淡,他所拥有的,是无穷尽地从自己精神深处挖掘出奇异诡谲的审美意象,以及带给读者的新奇幽暗的阅读体验。抛开诗歌的艺术价值,李贺的审美观是病态的审美观,是丑陋的外表和羸弱的身体,以及极端的精神世界之下营造出的一个病态诗人的面貌。

李贺的相貌非同常人。他在《巴童答》一诗中借书童之口描绘自己的相貌:“巨鼻宜山褐,庞眉入苦吟。”李商隐在《李长吉小传》中记载了李贺姐姐对其体貌的描述:“细瘦,通眉,长指爪,能苦吟疾书。”根据这些记载,李贺的形象豁然入目,两条浓黑粗大并且接连在一起的眉毛,一只过于肥大的鼻子,挤在一张干瘦无肉的脸上,确实有几分“奇诡”。纤瘦羸弱近乎丑陋的怪模样,偏偏生在以风流逸荡自命的李贺身上,这也成为本来就多愁善感的诗人的一块心病。自卑与自尊、自怜与自负,交织在诗人复杂的心境中。

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来越多严重的疾病摧毁着年轻诗人的身体。李贺可能有些先天不足,自幼体弱多病,在母亲郑氏纤屑不遗的关照中成长得犹如温室花朵,缺乏足够抵御疾病的能力,而性格的多愁善感和毫无节制的苦吟更是损害了他的身心健康。李贺在诗中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述说着自己的病容。《昌谷读书示巴童》诗云:“虫响灯光薄,宵寒药气浓。”《南园十三首》其九云:“泻酒木栏椒叶盖,病容扶起种菱丝。”《伤心行》云:“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示弟》云:“病骨犹能在,人间底事无。”李贺尚未成年,头上的鬓发即开始斑白和脱落,以后的情形更是每况愈下。

即便是写草木,李贺也喜欢用“啼”“泣”等这样的字眼,这一现象钱钟书在《谈艺录》中就作过论述。如《新笋》一诗中云:“露压烟啼千万枝。”《苏小小墓》:“幽兰露,如啼眼。”《昌谷诗》:“草发垂恨鬓,光露泣幽泪。”《李凭箜篌引》“芙蓉泣露香兰笑”,《梁台古意》“兰脸别春啼脉脉”,《伤心行》“木叶啼风雨”,《湘妃》“九山静绿泪花红”等。

从诗歌的艺术价值上来看,李贺的这些描写情景交融,遣词用句和表现手法都非常新奇。但是从诗人的内心角度看,草木本无情,在诗人的眼中却总是如泣如诉,从来没有万物生长的茁壮昂扬的生命力之态势。这说明诗人的内因长期负荷着沉重痛苦情绪而别无排遣途径,所以将眼前的草木也都幻化为酸楚怜悯的艺术形象。

李商隐的《李长吉小传》中记载了诗人独自苦吟的一些情况。说李贺经常骑着驴,带着小童,背着一个陈旧破落的锦囊去野外搜集诗料,偶有所得即书投囊中,暮色将近时回家再加以编织提炼,“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他的每一首诗写成都要耗费过量的精力,母亲看到他屡屡透支精力苦吟的样子无比疼惜和担忧。长年累月的这种苦吟方式,令本来就瘦弱多病的李贺付出了极高的代价,甚至预支了自己的生命。所以,李贺的诗歌是畸零者扭曲精神状态下的产物,其中透现出来的是一个古代没落贵族诗人疲惫的背影,本身就带有诸多病态和缺陷,虽然艺术价值不低,但几乎不会从正面给人以生活的启示。

“早夭的李贺一生创作了这么多的佳篇,真可列为诗歌史上的一项奇迹,它们就像一大片夭娜繁丽的花朵,开放在由于过早地贡献出自己的肥力而变得干枯的土地上。”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允吉在《李贺诗选评》一书中如此评价李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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