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山之冬■何 文
平坦的成都平原向西，平原尽处是丘陵，丘陵尽处，便是险峻高耸的二郎山。气候似乎也是从成都平原开始，由暖变冷一路铺垫过来——初秋的成都，暑气还未完全褪去；到了二郎山脚下的村庄，早已有了晚秋的景象；而山顶，已是初冬。
山脚一场微凉的秋雨，在二郎山上，就演变成一场早到的飞雪。一场飞雪也就正式宣告二郎山冬季到来了。
起初几场雪还是温柔的，落到地上就融化了。甚至还未落到地面，在空中飘舞一阵就变成了雨水，无声无息地浸入大地。山上，还有未凋落的红叶作最后的舞蹈。起风了，有些冷，需要竖起衣领，将双手藏入衣袖或是揣入裤兜。
经过几场历练，雪胆子也大了。每一片雪，都踏踏实实地落在树枝、枯草、高大挺拔的古树枯干和裸露的嶙峋岩石上。但此时的雪，还经受不住阳光，一场晒在身上感觉不到多少温暖的日光，便将雪全部融化了，还原树木及山石原有的面貌。山风似乎也怕冷，远处的树木一动，就顺着裤脚、袖口、衣领往人身上钻。一个冷颤之后，浑身泛起一层层鸡皮疙瘩。空气中像隐藏着许多看不见的刀子，刀锋透着浓浓的寒气，刮割着裸露的手脸。清鼻涕也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一条条地吊着，像是早到的冰凌。
就像谁也阻止不了一个成熟姑娘对爱情的期望，在冬天，再炽烈的阳光也阻挠不了白雪对大地的热爱。更大片更密集的雪，不分昼夜地落下来，渐渐地将山顶全部包裹。雪还不甘心，持续向下，铺被子般地将更多的山纳入自己的怀里。有风时，雪的表面便被吹出一层冰凌，硬硬的，将雪紧紧凝聚在一起，在阳光下不散不融。不起风，也会感受到寒冷无处不在。身上那些厚厚衣物，显得那么单薄。突然羡慕起那些积雪覆盖下的树，羡慕它们身上裹着的那层厚厚积雪。
此时，到二郎山，再看不到往日的熟悉景象。不再有苍翠的树林，只有一片白；不再有雄壮的山岩，只有一片白；不再有参天的古木，只有一片白。一切都是雪的世界。在这里，只有纯净的冬天，只有纯净的雪。往日见到的那条从山顶飞泻而下发出巨大声响的瀑布，如今已成为静止的风景，凝成冰瀑。阳光照耀，晶莹剔透。
二郎山的冬天是漫长的，漫长得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都忘记了其他季节是什么样的。但谁也阻止不了季节轮回的脚步，正如谁也阻止不了雪的降临。正当以为离冬季结束还需要经历漫漫的等待时，厚厚积雪已经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雪变薄了，雪线在一天天向山顶爬去；山上流下来的水日渐变大了；粗壮的冰柱变小了，最后消失了；凝着的冰瀑“活”过来了；吹来的风，不再钻骨头了……
当遍山的杜鹃开成了火，从山脚一直燃到山顶，在二郎山山巅的树荫下，还有最后一块积雪在阳光下作最后的惜别。经年的积雪终于完全消融，清澈冰凉的雪水流向山的东西两麓，顺着陡峭的山坡向下，分别汇入青衣江和大渡河，开始了各自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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