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学时，不见他了

□梁功勋（成都）

1961年下半年，国家教育系统调整，一些在1958年新办的中专校被撤销，我就读的成都一所著名老中专校也进行了班级压缩，部分班级停课，农村来的同学暂时回农村，城市的同学去工厂劳动。一年后我们复学，但一位宋同学没有再回校。

宋同学比我们一般同学大了近10岁，能从农村考上我校真如范进中举那般不易。他家里很穷，1949年后读的是翻身书，曾读过私塾，后来又进过文化补习班，才逐步从小学、初中考进中专，梦想将来当一名电气技术员。

他个头不高，佝腰驼背，又不修边幅，虽然才20多岁，却显得苍老，有点像《春蚕》中的老通宝，所以班上同学私下都称他为宋通宝。

宋同学入校时行李很简单，但带的一捆叶子烟却格外打眼。他还有一个宝贝是针线包。因为穿着破旧，稍不留意，衣裤就会开口，这时他会取出针线包，右手中指套上顶针，穿针引线，坐在床上一针针缝补起来。有时还边补边唱：“人到二十五，衣破无人补。东一补，西一补，补成一个鸡屁股……”逗得同学们哈哈大笑。记得当年他还教我把一件破旧衣服，剪裁改缝成一条短内裤。

一次，两个同学开玩笑过头打起来，他以大哥哥的姿态分开双方，惊呼：“君子动口不动手。”“君子动口说，牛马动手脚。”混乱中，一个冤枉坨子打在他的脸上，他不愠也不怒，他认为，班上同学都是他的小弟弟、小妹妹。

刚进校那年冬天，他没有棉衣，只穿一条单裤，打着赤脚，常被冻得瑟瑟发抖，学校破例为他补助了一件棉袄。

他在学校的行踪，基本上就是教室、食堂、寝室，三点一线，星期天也很少外出，大部分时间是在教室里复习功课。那时学校实行的是5分制，5分优秀，4分良好，3分及格，2分不及格，1分基本上是不用的。我们每学期有8门功课，一门不及格可以补考，补考不及格或有两门不及格直接留级。宋同学每次考试总能得3分，可见他为了心中的目标，是怎样在挖掘自己的潜力。

没见到宋同学复学，大家心犹不安，经多方打听，才知他已结了婚，妻子怕当秦香莲，不让他走。再加上他当上了生产队长，当年学校那种考3分的劲头，只好用在农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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