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同根生

达州晚报 2019-10-16 00:49 大字

□龙懋勤

内容简介:

小说以一个大巴山走出去的大学生全娃的视觉,叙述了他的幺舅庞士烈在广东当小包工头的奇特经历。庞士烈是一个善于伪装、贪婪、不择手段骗人的建筑小包工头,以卑劣的手段将农民工兄弟的血汗钱据为己有,最后他罪有应得,被人刺瞎了双眼,再也看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

经过三次高考,我终于考上了一所大学的中文系,虽然是地方大学,我也已经很满足了,农村出来的孩子,一个已经二十三岁的青年,走到今天这一步,实在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我幺舅,我也许跨不出这艰难的一步,如果没有经过一年充满血腥的打工生活,我也许不会破釜沉舟再上考场。也许,那是人生无数个十字路口,无数个高坎陡坡,无数个新的起点,无数个柳暗花明。当我白天独自坐在校园的柳荫下,当我夜夜入梦的时候,我都会时时想起我的幺舅,我都会问,幺舅,你现在还好吗?

两年前的金秋十月,我离开了家乡大巴山,前往广州,去投奔我幺舅。我幺舅叫庞士烈,早年到广东打工,现在是个小老板。那年,我已经遭遇两次黑色七月,均以十多分之差榜上无名,连大专线也没上。我彻底失望了,萌生了外出打工的念头,我爸叫我跟他学裁缝,好歹有个糊口的手艺,被我断然拒绝,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个梦,只是不愿说出来。爸爸拗不过我,只好说,那就到你幺舅那里去看看,散散心也好,只要你还想考大学,爸爸妈妈砸锅卖铁也要支持你。爸爸给了我三百元钱,送我上了火车,就这样我离开家乡到了广州。

我走出广州火车站的时候,正是早晨天刚刚放亮的时候,放眼一望,心里既兴奋又彷徨。我以前到过县城到过市里,但从没有到过重庆、成都,今天一下来到更加繁华的广州,满眼高楼大厦,车流似水,人流如潮,一下有点见了世面的感觉。但是,站在这人头攒动、个个面冷如铁的广场上,举目无亲,我一下又失去了方向。幸好有幺舅在这里,我不用像其他农民工那样,挎着背着一个大编织带包包,里面塞满了薄棉被破衣烂衫。我只带了一个双肩挎的便宜的帆布旅行包,里面装了一些换洗衣服,还有十多本小说、诗歌、散文、故事方面的书,应有尽有,那是我的宝贝。我是个中等个子,瘦瘦的、白白的,加上脸上的一副近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样子。

我正在东张西望的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窜了上来,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小兄弟,住旅馆吧,我们那里便宜,还有小姐。我说,我是来广州上学的。那妇女笑了笑,有出息呀,小老乡。我红了红脸说,我一听你那椒盐普通话,就晓得你是四川人了,大姐,我是学生。妇女说,学生,学生就不吃五谷杂粮了,我们那里也有大学生来耍,小兄弟,有没有兴趣?我涨红了脸说,大姐,我要赶到学校报到,对不起,我走了。我不敢多说话,头也不回就溜了,生怕再上来几个人缠住我脱不了身。老乡整老乡,骗你没商量,我多少也听说过。

广场上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男女,我茫然四顾,不知该往哪个方面走,这时,又有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向我走来,我虽然已经二十岁,算个成年人了,但毕竟是山里娃子,没见过世面,和班上女生说上几句话就脸红,现在更是不敢与女人说话,什么迷魂帕呀,喷口气就晕呀,那种龙门阵听得太多了。我心里一阵紧张,急忙向一个书报亭走去,我看见那里有人在打电话。幺舅在佛山搞工程,我曾看过地图,好像佛山离广州很近,我决定给幺舅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我怕上了黑车,上当受骗。一个小书呆子,出门在外,比惊弓之鸟还狼狈,鸟儿还可以东南西北乱飞,人呢,好像觉得四方八面都是陷阱,连迈哪只脚都有点迷糊,笨人只有笨办法,等亲人,我幺舅是不会算计我的。

打了电话后,我不敢乱走,连背包也不敢放,就在书报亭旁边傻傻地等人,我想,来买书报的人大都是有点文化的人,不至于打我的主意。还好,等了不到一个小时,我远远地看见幺舅朝我走来,他穿了一件米黄色夹克衫,一条浅黄色裤子。我兴奋地朝他招手。幺舅走到我身边,笑了笑说,全娃,没碰上坏人小偷吧?我腼腆地苦着脸说,还……还好,没丢东西。幺舅说,你这个娃儿,不想读书想出来打工,哎,没出息,跟我走吧。我的名字叫苏福全,小名叫全娃,大人长辈都这么叫我,比叫名字更亲切。我问,幺舅,是不是去赶班车?幺舅笑着说,你们乡下才叫班车,城里叫公交车、大巴、中巴,我今天是开了小车来接你的,你小子享福了吧。我惊异地问,幺舅,你有小车啦?幺舅说,走吧,哪来那么多话。我不敢再问,心里还在想幺舅刚才那话,你们乡下,好像他已经不是乡下人,当了老板,有点居高临下了,真是人一阔脸就变,出气都粗了,想必是钱撑着。钱是人的胆,衣是人的脸,其话不假。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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