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学汉语 实在不容易
2019年年初的一组数据显示:成都的外籍商旅人士已达到69万人,常住的外国人约有1.74万,往来外籍人员的数量已经位居中国西部城市之首。为了更好的生活和工作,越来越多的外国人开始学习汉语。
都说中国人学外语不容易,其实外国人学汉语的难度还更大,他们被中国的文化所吸引而学习汉语,但汉语和汉字的博大精深,也让很多外国人在学习中吃尽苦头,也闹了不少笑话。下面这些有趣的故事,都来自作者真实的亲身经历。
中国对我来说当时是一个神秘的、难以接触的遥远异国。在我们波兰甚至有一种说法:所有的理解不了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就是中文。波兰人一看汉字就说,这是树木和灌木之类的结合体。 (Misha)
那天,老师正饶有兴致地讲着有关“中华民族特色”。忽然一个外国学生举手示意,说:“老师,你们中国人是一个勤奋的民族。”“怎见得呢?”“每当我早晨上街,经常看到路旁招牌上写着‘早点’两个大字,提醒着过路上班的人,不要迟到。” (雷力)
为什么前年是过去,后年是未来?
文/Lenore(对外汉语教师)
外国人所学习的汉语,通常是指“现代汉语”(Modern Chinese)。狭义的现代汉语,指的就是我们的官方通用语普通话,普通话也是联合国六大官方工作用语之一。现代汉语源于1919年“五四运动”带来的白话文变革。所以说,汉语高阶的外国学生,也是需要读鲁迅、郭沫若、茅盾等大家的文学著作的。
识字如同赏水墨画
目前,“汉语水平考试”(简称HSK)是评定外国人习得汉语程度的权威标准。6级是目前HSK的最高等级,需掌握5000个词汇。通过HSK6级的外国人不仅可以轻松听说读写,还能较为流利地通过书面语来表达个人观点。即便如此,一个达到汉语高阶的外国人,其灵活运用汉语的能力,尤其是写作能力,依然远不及一名中国初中生的水平。
坊间一直有“汉语是世界最难”的传闻,这说法虽然有些夸张,但是汉语在非母语学习者心中,依然是一座高山。自成一派的变调和重音、千变万化的汉字、神出鬼没的量词……
学习汉语是令外国人无比“抓脑壳”的过程。网络上,依旧流传着外国人将“请问”和“轻吻”、“水饺”和“睡觉”傻傻分不清的语音段子,即使是老学究般的外籍汉学家,也难弃洋腔洋调。
识字则更像是读懂一幅中国水墨画,不知从何而起。字词句段篇的组合,虽遵循语法,可中国的语法仿佛在打太极,根据语境千变万化,于是告诉外籍学生“这是固定搭配”、“都可以”,学生依着葫芦画瓢,似懂非懂,举例运用起来令人啼笑皆非。
初学咬语音,中级啃汉字,学到高阶开始玩字与词之间变幻莫测的顺序、虚词和语气词——“很不好/不很好”、“的地得”、“吧啦嘛”。再往后学,便是学习任何第二外语所面临的终极挑战:语言背后复杂的文化逻辑。
“我逮个图给你”
j、q、x和zhi、chi、shi这几个拼音,是很多外国学生的学习难点。“天气”会念成“天机”;“一会儿”的儿化音还能稳妥地发出来;“老头儿”就变成了“老——头——儿”了。
有个学生在上课时想说“我想要吃包子”,结果一不小心把“包子”说成了“包包”,音调还发错了,结果说成了“宝宝”——“我想要宝宝”……课堂氛围在一秒钟的疑惑后迅速转化为笑声。
近似读音法大概是全球通用的方法。当年我们学英语时把“apple”标注为“埃破”,现在外国学生也会把“手”标注为“show”,“鼻子”标注为“beads”,“胃”标注为“way”……学了声调,还要学习变调,“上声、不、一”都有变调,即便是对汉教老师而言,也是一个对汉语使用“恍然大悟”的过程。
“不”和“一”的变调是入门,可短词短句中的重音,且不说把四声都念不好的外国人搞得云里雾里,即便是对汉教老师而言,也是一个重新认识汉语的过程。
学习第二语言,难免会将英语作为媒介语进行参考。汉语思维下的英语会变成“中式英文”(Chinglish),英语思维下的汉语也会变成“英式中文”(Engnese)。
有一次,在教学生“胖”这个词时,一位俄罗斯学生反问我:“可不可以说这个菜很胖?”“什么,菜很胖?”本地人肯定对这样的疑问瞠目结舌。然而,“菜很胖”在英文中的逻辑是成立的:This dish is fat。“fat”在这里指的是油腻,可以简用“油”作形容词。但是其实fat对应的另一个形容词“肥”就可以用在餐桌上——不能说“菜很肥”,而可以说“这块肉很肥”。
Screenshot对应的中文意思是“截图”,但是有汉语高阶的学生会脱口而出:“我逮个图给你。”大概因为他想到的是“Image Capture”。
汉字固然难写,但是认字对很多学生而言,却是件好玩的事。起初,学生才不管什么偏旁部首、上下结构,随性就画出来——比如“口”的封口方式就是一只首尾相碰的贪吃蛇在即兴演出;“飞”有一对过度舒展的翅膀,“冫”和“氵”都跟水有关系,那就随便搭配……“美”这个词看起来像多加了几条横杠的人民币符号“¥”。
到识字变复杂时,就进行发散联想,我的一位美国学生有一天很兴奋地告诉我:“单”这个词很可爱,像是一个外星人,头上的两个小点是外星人的发射器;“哭”字是一只大眼睛的狗在流鼻涕。
一位爱下厨的学生特别喜欢川菜,有一天,他兴致勃勃一脸认真地告诉我:“我认识了我最喜欢的汉字——屎。”因为,这个字是“一颗米变成了尸体”,很生动地描述了“屎”的转变过程。
因为记不住汉字的结构,学生会把很多字混淆,比如“乐”和“东”、“我”和“找”。到后来,学生字形大概可辨时,却对偏旁的变形又产生了疑惑:“踢足球”中“踢”的足字旁是上提的,跟“足”字不一样呀! “忄”明明是一个不带勾的“小”字,怎么就是竖心旁呢?
量词有一些规律,但也不是贯穿始终的规律。“头”和“只”都可以形容动物,但汉语里没有“一头鸡”的用法;“条”的本义是树枝的长条,而“根”的本义是树根,两则都可以指长条状的物体,比如“一条/根板凳”“一条/根项链”。但学生就会问:为什么“一根针”不能用成“一条针”呢?
且不说同一个发音有无数个汉字,即使是意思明确的词,也会有逻辑蹊跷的例子。比如:既然“赢”与“败”互为反义词,那为什么“我把你打赢了”和“我把你打败了”是一个意思?比如:前面是前面,后面是后面,为什么前年是过去,后年是未来呢?
“我的嘴巴里都是珠子”
对中国人而言,汉语可谓与生俱来的思维,语境语感从小习得,而对外籍学生而言,一切都是崭新的,总是有很多为什么,总有很多奇特新颖的搭配建议,比如——
“为什么是猫头鹰,不是鹰身猫?”
“为什么是最后一个夜晚,而不是最后一个晚夜?”
“午餐肉是什么?lunchmeat?我们没有lunchmeat。”
“我的嘴巴里都是珠子。”(My mouth is full of pearls,想用英语句式表达“妙语连珠”)
最有趣的部分,大概是给学生布置作文练习。虽然这些早已成年的外籍学生,词汇量还比不得一个普通的中国中学生,但是他们的思维和语感却大有不同,在用词和逻辑上,也非常有趣。
有个挪威学生,一不小心就在作文里撒了狗粮——“每个星期六晚上,我都给我的老婆做饭。她总觉得味道不错。她问我:你做饭怎么这么好吃,是不是去烹饪学校学习。我告诉她:不是,因为我爱你。她问我:多爱?”
之前还曾有个学生特别谦虚地问我:“老师我想要问你几句古文。”殊不知,他拿出来的并不是什么常规的唐诗宋词,而是电子版《四库全书》中的某章,他指着书中一段令人费解的句子问:“这里是不是说谁和谁在打仗?”
学习汉语,无论对外国人还是中国人而言,从来都不单是语音、字义、词句的基本掌握。汉字讲述了一个个故事,汉语的故事和发展构成了中国文化史。
他造了个疑问句 “你爱我吗?”
多年前的一趟老挝之旅,让我有幸圆了儿时的梦想,当了一盘临时语文老师。
当时,我和伙伴已经在琅勃拉邦晃荡几天了,该去的景点都去了,不该去的地方也溜达到了,磨皮擦痒的都不知道怎么耍了。这天,我们决定分头行动,他租了摩托飙去城外,我嫌太阳晒,就在附近逛逛。
走着走着就拐到一间学校门口,操场上一群穿着校服的小朋友正在进行铅球比赛——他们的玩法类似打弹珠,需要几个人配合将铅球撞进洞里。
我躲在树下看了一阵,虽然听不懂欢呼的内容,但还是被热烈的气氛感染。这时,一个叫“Fa”的男孩跑来和我聊天。他比操场上的孩子们大几岁,会几句简单的英语,问我从哪儿来。
知道我来自中国后,立刻换成蹩脚的普通话,说自己正在学中文,能遇见一个中国人真是太好了!他把我当成活的《十万个为什么》,接连追问我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从中国哪里来?父母好吗?父母忙吗?……见我拿着本书,又问我在看什么?
除了抛出连环问题,他对我的回答似乎并不理解。我用最简单的汉语词语回答,又用英语单词解释给他听,他也还是一知半解。最后Fa建议我用日语,因为琅勃拉邦大力发展旅游业,他选修了日语。
不好意思,聊不下去了哦。
还好Fa机灵,立刻招呼另一个男孩“Pi”过来。Pi一到我面前,就规规矩矩从口袋摸出一张纸片,念了一篇他刚用中文写的短文给我听。哪里听得懂!我把纸片讨过来一看,哈哈,和我刚学英语一样——苹果:安婆;香蕉:芭娜娜……应该全是用老挝字注的音。还好他没喊我做阅读理解哦,只是让我帮忙纠正发音。
上声最难,Pi和Fa一样几乎都念不好,我一遍遍重复地念给他听,又让他们一遍遍重复练习。于是Pi又从包包里摸出一个袖珍录音机,说要把我的发音录下来复习。我问他是专门买来学中文的么?Pi说,也用来听歌。
也许音乐是个好的切入点,我心中一喜,追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音乐?Pi答:“我最喜欢听爱情歌曲……”
见教学又陷入沉默,Pi主动打开局面。他说,最近新学了用“**吗?”表示疑问,并向我再次抛来Fa的同款连环追问,为了证明自己已熟练掌握这个句型,Pi还现场造了个句:“你爱我吗?”(李嘉茗)
哪怕只是查个字典 都恨不得学上一学期
人人都知道,汉语很难学是因为你必须学习巨量的汉字,这千真万确。但却有许多书籍和文章都在试图降低这方面的难度,声称“只需要记住大约2000个汉字就可以读报纸了。”胡说八道!我学了2000个汉字的时候,根本不能顺畅地读报纸。
我总是每行都遇到需要查的生字,而且经常在查完之后,还是不明白文章的意思。每个学外语的人都有这样的经历:一句话里面,每个词你都懂,但就是不明白整句话的意思。这对于汉语也不例外。阅读理解并不是背了一大堆单词就可以完成的,阅读者需要对不同的文章中单词的组合方式有敏锐的感觉。
尽管汉字里有可以重复用来组字的部件,但其中没有能和字母对应的东西。这些部首的数量是巨大的,比26个字母多太多了!这些部首是怎么组成汉字的?你想得到的各种方式都可以——可以在另一个部首的上边、下边、左边、右边、外边、里边……没个准,怎么都行。
而且,在这个空间组合的过程中,这些部件还会被抻平、拉长、压扁,缩短甚至扭曲,只为了适合所有汉字都必须遵守的“方块”造型。
学过几年英语的中国人,经常能写一手和普通美国人没什么差别的好字。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极个别的美国人,很努力地练习,希望能流畅地书写汉字,但充其量也就能达到一个笨笨的三年级中国小学生的水平。
还有,哪怕只是查个字典,你都恨不得要在秘书学校学一个学期,何况字典种类也无比多。
查字典的另一个难题则与汉字书写的特点有关——在大多数语言中,词的界限都非常明显,每两个词中间都有空格。即使你不认识某个词,你也至少清楚应该查什么。汉语的词和词之间也有界限,但你需要大量的知识和敏锐的观察力才能找出这种界限。因此,查一个词经常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对于初学者而言,他可能根本看不出来哪儿到哪儿算是一个词。
还有文言文的问题。唉,算了吧,文言文就别想了。确实有人能够非常流畅地阅读古汉语,但他们大部分不是满头银发就是终身教授。很不幸的是,古汉语偏偏到处都是,尤其是在中国画和书法卷轴上,而且大多数人都认为只要学过汉语就都能看懂。
当你在一个中国餐馆吃饭,有人让你翻译墙上挂着的字句时,那种感觉太糟了。“嘿!你懂汉语,那个立轴上写的什么?”你抬头看了看,立轴上写的是文言文,而且还是狂草。
“呃……我能认识一两个字,但不知道上面到底说的什么……”你吞吞吐吐地说,“我想可能是关于凤凰之类的内容。”“嗨!我还以为你懂汉语呢!”你的朋友一边说一边接着看菜单了。
(David Moser,资深汉语学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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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