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庐主人 成都少城“活字典”
羊角先生喜爱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无价之宝。
恺庐。
站在恺庐前的旗人后代,拉木尔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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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夫文"图“恺庐”主人是满城八旗后人
“恺庐”二字就嵌在宽巷子11号斜斜的大门顶上。由于宽巷子11号的大门面朝西北,与长长的宽巷子形成45度夹角,据说因为风水的关系,“恺庐”的大门西北歪斜得厉害,恰恰是这种特别招人眼的“斜”,吸纳更多的阳光深入庭院,甚为奇特,成为人们眼里宽巷子不可替代的风景,某种程度上成了宽巷子的“地标”之一。
据载,新中国成立前,“恺庐”曾是刘文辉部下、川西电台台长陈希和的私宅,蒋介石到成都时曾专门来过这里。而现在“恺庐”的主人,是目前宽巷子里惟一的八旗子弟拉木尔羊角的居住地。羊角家居住着老宅右侧次间和后面小半花园,再加一个后厢房。
每每看到南来北往的人们来此以“恺庐”为背景,合影留念,羊角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欣慰。
由“恺庐”同进的11号宅院里,原来有6户人家,同样是典型的四合院格局,只不过显得有些狭小。沿着窄窄的小巷道迂回前行,约摸十米开外,便是羊角先生的家了。
指着已是残骸的老院子,羊先生说,这院子原本三面环绕不及两米的高土墙,院中植有梅花、芭蕉、海棠,还掘有一口老井。门是中国百姓传统住宅风水中最为讲究的,宽巷子的四合院皆是如此,甚为考究。
院子设三道门,采光良好,大门斜对街面而开。进大门两三步是二道门,二门又称中门,平时关闭,人分走左右两道屏门,中门只逢家有迎亲、祝寿、升官等大事时,才供人进出。宅院分上房、中房和下房,供家中不同成员居住。
民国以来,这些“考究”便逐步破出,后来慢慢淡出,我们只有随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他的介绍中想象昔日的辉煌了。
羊角先生是一个个性鲜明的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在自己的房门上明确写着:“保护历史,此房不卖”。这栋“不卖”的宅院,虽说没有了当年的风范,可在画家羊角眼里,却是无与伦比的。十年前我来到他家的客厅时,同样感受到了这一点。
他家客厅其实就是古时的厢房,踩在吱吱作响的实木地板上,只见红漆已经脱落,豪华正在散去。屋内摞满书画的画案,使屋子篷筚生辉。
“你看看,这是汉代的机杼坠子,这是汉代的瓦罐,这是唐代的陶器。”羊角先生随手从简陋的茶几上拿起几样古玩意儿,骄傲地说道。他说那些都是他多年来在宽巷子和窄巷子里“淘”的,再环顾他另外几个房间,同样堆着各式各样的古董,其中有汉砖、秦罐、陶俑……
他热爱艺术,更喜爱老祖宗留下来的那些无价之宝。每当在创作之余,他都会把玩那些成百上千年的古物,静静地与祖先作深层次的对话。一个八旗子弟家族的历史
羊角的后花院里花草十分茂密,像主人一样,那些花啊草啊的也很随意地疯长着,在花草覆盖深处,我看见红色的石刻大字——“仙井”,字的上面立着一石雕的男俑,雕刻憨态可掬,自然而随意,高贵而典雅,一看就知是出自方家手笔。雕像下面是一眼小小的水井,它可真是太小,小得来放不下一只桶。
不知其故,请教羊角先生,他却故弄玄虚:“你知道此井有多大年龄?”我摇了摇头。“这可是汉代之物。”羊角先生的话吓了我一跳。“不可能吧?”我反问道,低头看了看水井,原来井里还真的有水。“我考证过,那是真的。”羊角先生一本正经。
虽供职于四川音乐学院,羊角先生却是以画画为生。客厅里那幅成吉思汗的画像出自他的手笔,而画两边的楹联甚是气度不凡:“圣主马背惊天下,后辈拼搏看今朝”。此楹联由汉字和满文两种文字完成,是羊角的作品。“现在能写满文的不多了。”望着老祖宗的画像,羊角喃喃自语。
成吉思汗确是羊角的老祖宗,生在成都长在成都的他,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人。
一派豪爽,一脸风霜,一身敦厚的羊角,谈起自己的身世,脸上总会荡漾起一种特有的自豪感来。
据羊角介绍,其祖爷属镶红旗三甲等级,按清律规定不能住居头、二的宅院,只住得了兵丁集中的东二道街。而他的祖爷却不是一般的兵丁,系“衙门信使”,可能相当于今天的通讯兵。天长日久,随着职务的升迁,送信范围也一直到了京城。
据说,有一次其祖爷送信至京城皇宫后,内急,不慎踩了茅房机关,突然一木制的女佣递来便纸,大惊。由于惊吓过度,回成都不久便因病离世。
羊角的爷爷名叫奎木特,汉姓孙,名玉清,为清时武举。那个时候朝廷对八旗官兵管得甚严,男丁习武当兵,女子学习家务,皆不能染指商贾买卖。羊角的爷爷虽是武举,但还得在军中教习武术。
说起清时官兵的习武之风,不得不说成都的少城公园,那个时候,每年春秋两季的比武大会在少城公园设擂,甚是热闹。
据说一度以比武的成绩优异程度而领取俸银,后来有不少专家却对此产生置疑,但这一习俗却流传甚久。每到春节期间,成都旧时有传统“打金章”,那些习武之人便纷纷报名“打擂”,头名会获得一枚金灿灿的奖章,成都人俗称“金章”,这便是清八旗比武大会的一种延续。
按八旗律令,满蒙人不得与汉人通婚,奎木特22岁那年,与一位家住三道街的镶蓝旗满族女子成婚。婚后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在辛亥革命时投身孙中山先生建立的同盟会,住新津留有与孙中山的合影。奎木特40岁时念子心切,从成都前往新津看望,孰料途中遇雨,染伤寒,不治离世。
那时,拉木尔羊角的父亲杨炳新年仅12岁。
到杨炳新这一代,几乎没有什么生存技能的八旗子弟日子就更加不好过了。饷银不能按时拨下来,许多旗人仅留一二间房以蔽风雨,其他的房屋低价出售,以维持起码的生计。一些练了一身武功的旗兵,当了武术教练,有文化的则选择去学堂做了教书先生……不得已,有的家里将每日三餐改为两餐。
这个时候,精明的山西典当商人聚在少城门外,开了好几家大的典当铺。
八旗后裔中,家道没落的妇人断了生计,举众迁到真武宫(今八宝街)租房栖身,直到全国解放后,仍有不少旗人在此以卖针线、凉粉、烤红薯为生。
1944年,拉木尔羊角来到人世间。那时,他的家从少城里的东二道街搬到了少城里的另一条“官街”长顺街。此间为度时日,父亲变卖了原来的宅子,一家在此靠租房居住。
房屋虽然很窄,但却挤了4口人。为了养家,父亲杨炳新摆杂货摊,水果、油条、纸扎什么都卖,不得已时还得外出打杂工。在幼小的羊角眼里,父亲“什么都干过”。少城“活字典”熟悉每条街道
拉木尔羊角这个名字来历有些复杂,“拉木尔”系他蒙古族中的姓氏,后改为汉姓“孙”,又改姓“杨”,后来他自作主张改姓“羊”,再后来他更名为“羊角”。我问他其原因,他笑了笑,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喜欢。”或许羊本来自于草原,是久居城市的草原民族对辽阔草原的一种本能的思念吧。
一辈子醉心于艺术的羊角,干过“喝饱打杂跑腿”的营生,可谓吃得苦中苦。1984年羊角先生回到祖辈早年住过的少城里——宽巷子11号。其实这是他妻子蒋仲云家的私宅。妻子远在美国教书,11号老宅只剩下羊角和儿子居住,那是满蒙人的祖屋,羊角在这里坚守着。
羊角生于斯长于斯,踩着宽巷子的碎方砖,沐浴着这里的民风民俗,一年一年长大成人。成都的水土虽然养人,但羊角身上却依然飘动着一种蒙古人特有的气质,轮廓分明,皮肤铁红,两眼似铜铃般……有北方民族骑射风范。
这并不影响他对成都的热爱,满城、宽巷子、窄巷子、支矶石、井巷子……那些与成都胎记有关的名字,都是他从小的最爱。
他研究满城,研究宽巷子和窄巷子,他能说出少城内每一条街道的历史变迁。
羊角以满城为背景写了一些文字。比如,今天少城内的那些街道以前为什么叫胡同?少城内有多少口井?满城内的名小吃是怎样影响成都的?为何满蒙人门前都会有开不尽的花?有哪些名人住过、造访过满城?羊角是一个十分爱琢磨的人,他经常自己给自己拟一些题目,然后自己去寻找答案。这样,古少城的轮廓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起来,曝光显影之后,就成为他写作的史料。
为此,不少媒体和人文研究者,都把他视为少城的“活字典”,不时有人来请教他。他经常蜗居在家里,他的家在外人看来难免显得简陋一些,可羊角却欣欣然身居陋室而不改其乐。
羊角的家族历史,折射出身居成都的“八旗子弟”及后代的人生缩影。他们的祖上有过荣耀和辉煌,也有过没落甚至屈辱。成都,这个老天恩宠厚爱的异乡,像一弯没有风和雨的港湾,成为他们永远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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