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硝烟的军列 一个学生兵的朝鲜战场亲历记
◇郑时文
战地杜鹃
1952年12月6日，淑君妹妹调到了庄子山战地包扎所，她兴高采烈地跑来找我。妹妹来了，天也下雪了。雪花飘飘，经过生死大战的三八线上，茫茫大地一片洁白。红日、蓝天、白雪，把朝鲜的三千里锦绣河山装扮得分外妖烧。
经过上甘岭战役血与火的考验，我感到自己的青春受到了锤炼，灵魂也在升华，变得格外珍视和平、珍视爱情了。年满19岁的我，也开始用崭新的目光来认识女性。楠亭里野战医院美丽的成都军医、顺姬给小英子喂奶焕发出的母性光辉、角屹峰凋谢的张琳姐姐，还有淑君妹妹她们在火线上勇敢抢救伤员的画面，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战地女性的母爱和纯洁，深深地感动了我。我开始把她们看成民族未来的母亲，见到淑君妹妹时也更放松、更大方了。
我收到了姐姐代笔写的第二封家信。信不长，除关心我们三兄弟的情况外，特别牵挂淑君妹妹，说她是娘最心疼的幺女，嘱咐我要照护好她，胜利后把她带回四川老家。让她读书，让她做事，娘还要帮她带小孙孙呢！
我把这封信念给淑君妹妹听了，听得她满脸羞涩。她嗔笑着跳起来拍打我，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闪耀着清纯、灵动、妩媚的光芒。战地救护工作特别紧张、辛苦，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军袄不知什么时候剐破了，棉花露了出来，袖子上还留着火烧过的痕迹。她娇小的身子看上去比先前消瘦了许多，两只手也被冻得红肿了。我用手捂住她的小手，低头哈着热气。她依靠着我，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我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维生素片、鱼肝油丸和一盒防冻霜塞到她手上。这是祖国慰问团送上来的，我一直给她保留着。我说：“你最近可瘦多了，一定要爱护好自己。在给伤兵包扎的时候，千万要注意安全，可不要被感染了。”淑君妹妹抬起头，傻傻地看着我，一声声唤着“哥”“哥”，叫得我心头暖乎乎的，感觉异常幸福。
我俩双手紧握，久久舍不得松开。这时，我把一块精美的瑞士手表戴到了她的手腕上。淑君妹妹十分惊讶，扬起手看来看去，稀罕珍贵得不行。这是中央从香港专门协调弄来了一批免税手表，指定销售给上甘岭前线指战员。我生平第一次用津贴买东西，就是买这块英纳格手表。当时是需要申请领导批准的，花掉了我两年的津贴和受伤流血补助金，再加上三哥给的9万元（旧币），总共凑够了120万元，也算是“倾家荡产”了。
淑君妹妹把手表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耳边，听它那清脆有力的滴答声，觉得特别神奇！她涨红着脸说：“五哥，你知道俺这次为什么坚决要求上前线吧？哼，告诉你也没啥，这里有俺深爱的29师，俺是跟着29师长大的。还有呢，就是这里有俺时刻牵挂的人！”
我明知故问：“谁是你牵挂的人？”
淑君绯红着脸，踢了我一脚骂道：“呆鹅！”
她张着小嘴念叨着娘，又叮嘱我：“五哥，你快帮我回封信，告诉娘我们也想她、爱她，我们一切都好，一定会活着回去好好服侍她，还要让她老人家整天乐呵呵地抱……抱……”说到这里突然卡了壳，她抬眼嗔怪地恨了我一眼，转身就跑。她跑在积雪的山路上，欢喜雀跃，毫不掩饰兄妹重逢的喜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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