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外婆的手,慢慢走

甘南日报 2019-06-27 08:31 大字
野子

不情愿地迁居

外婆最近和我们一起住在成都,但她心里十分不情愿。

她年轻时在成都生活过,但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如今成都的一切对于她都是陌生的,加上她年龄大了,如果没人陪着,她连楼都不敢下。每天,外婆有一半的时间呆在家里,不看电视,也看不了报纸,就在家里呆坐着。还有一半的时间,我妈会带她下楼,去附近的公园里逛逛。除此之外,她什么事儿也不干,也没能力干什么。

在此之前,她基本都在老家生活。她出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那时老家的祖宅还是茅草房。80多年来,时光流转,茅草房变成了砖瓦房,又变成小楼房,外婆也从小姑娘变成了老太婆。去年拆迁之后,家里搬到了临时的出租房。她每天都出去散步,走半个小时到以前村口的位置—现在是一条大马路的十字路口,那是多年来村里老年人消磨时间的聚集地。

搬家之后,家里很多东西外婆都不会使用,我们得一样一样教她。有天她上厕所,不小心把门反锁了,着急地边喊边拍门。幸好家里有人,在门外教她半天,她才把门打开。知道这件事之后,我要求我妈把外婆接到我家来住几天。外婆嫌麻烦不肯来,说了好几次,她终于答应。

有天我在家里,我妈自己先回来了,我问外婆呢,她说就在楼下。过了没多久,外婆被邻居领回来了。外婆抱怨说:“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在楼下了?我都找不到路回来,幸亏这位大姐带我回来了……”我妈吼道:“她是我们邻居,每天见面你认不得吗?”外婆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看了邻居一眼,眼里有些茫然,似乎是认不得。

我心里一紧,这才深刻地意识到,外婆真的老了。

我的一片天

我清晰地记得,当我还是个孩子时,外婆有多硬朗。那时,她就是我的一片天。

我妈生下我不久后,就去上班了。外婆负责带我。外婆每天要下地劳动,割猪草,喂猪,还要洗衣服做饭。于是,她每天都只能背着我做农事、家务,还要给我换洗尿布,喂我吃饭。

我小时候被外婆喂成了一个大胖子,而外婆却非常瘦小。而那时,外婆瘦削又踏实的肩头是我的整个世界。我每天都安然地趴在她的肩头,一天天长大。

关于家的回忆,大多数都和外婆有关;关于苦难和幸福的回忆,也几乎都和她有关。

因为地主出身,加上父母早逝,外婆从小便受尽磨难。到了适婚年龄,却迟迟未能寻得合适的结婚对象。30岁,外婆才结了婚。外公是土生土長的成都人,婚后外公在成都上班,外婆一个人带着3个孩子生活在老家,只有农闲时才带着孩子上成都和外公团聚。3个孩子都是女孩儿,因为家里没男人,在那个年代处处受人欺负。甚至后来我家祖宅有一部分被人侵占,也无处说理。

这些都是我从外婆口中陆续听来的,她十分爱讲这些陈年往事。上小学那年,我还和外婆一起睡。每天早上,我自己起床,穿好衣服去厨房做早饭。吃过饭背上外婆缝制的那个粗布书包,去地里拔一根胡萝卜,洗干净了一边吃一边去学校。

外婆则要在地里开始一天的忙碌。除此之外,她每天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照顾我瘫痪在床的外公吃喝拉撒。

我出生那年,外公因为工伤回家休养。祸不单行,他在地里又出了事,此后便瘫痪在床。这一躺就是13年,这让外婆原本就辛劳的生活更加不易。

从外婆的背上到地上,我见证了她十年如一日为家操劳,也慢慢懂得了她一生异于常人的艰难。

带她去看越来越陌生的世界

这些年,外婆身体一向不大好,平时几乎每天都在吃药,好在没有大毛病。2008年,就在汶川大地震后几天,那天学院通知可能有余震,要求我们晚上在学校操场打地铺。早上4点左右,家里突然来电话,小姨在电话里哭,告诉我外婆可能不行了,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说不出一句话来,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挂掉电话,我跑回寝室简单收拾了行李,立刻打车去了车站。时间尚早,第一班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坐在汽车站门口,想起许多关于外婆的往事,又哭了出来。

回去直奔医院,看到外婆憔悴了很多,我守在病床旁,握着外婆爬满皱纹的手,许多话想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当时医生已经下了诊断,白血病,家属在病危通知书上也签了字。大家似乎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陪着她。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我们备加珍惜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

后来,外婆的病情慢慢有了好转,状态也越来越好。我把外婆的骨髓样本带到成都最好的医院做检测,结果发现外婆并不是白血病。虽然对医院误诊感到气愤,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那是外婆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外婆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如果外婆不在了,家就变得不完整了,我就失去了和那个家最重要的连接。

外婆老了,但她从没有忘记挂念我。

现在只要我回家,外婆都守候在我家小楼门口,若是到时间我还没到家,她就催促我妈打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到。后来我就不再提前打电话了,哪怕到家没有饭吃,或者家里没人进不了门,我也不愿她为我担心着急。

前几天带着外婆去银行办理业务,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车,我提醒她注意脚下的停车墩,结果她还是绊到脚,差点摔倒。我跑上去紧张地牵起她的手,突然想起,她现在耳背,视力也不好,虽然没有摔,心里还是很自责。办完事回来,我为她打开车门,她下车之后,像个孩子似的伸出手说,“牵着我走,我怕摔。”一阵心酸突然涌上心头,我忽然意识到外婆已经彻底被生活压弯了腰,被岁月沧桑了容颜,她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无所不能的外婆了。

每天,我都牵着外婆的手去散步,每走一步,感觉就离过去越近一步,走到后面,记忆把我拉回到小时候。那时候外婆还很硬朗,她牵着我去了很多地方;如今,她变成了一个孩子,我必须牵着她,带她去看这个对她而言越来越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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