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去一次成都
去年九月,父亲在我们兄弟三人的催促下,去成都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送父亲去机场的路上,车里的收音机传来一首歌曲,旋律温暖、质朴并带有淡淡的伤感,父亲说这首歌真好听。我也记住了这首歌的几句歌词,心想回去后从网上搜搜歌名。
四年前,父亲得了一种让人谈之色变的病。记得当时,拿到诊断结果时,我们兄弟三人瞒着父亲抱头痛哭。哭过之后,我们匆匆赶回自己工作的城市,动用了各自一切的关系,联系专业医院,咨询权威专家大夫,最终父亲在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进行了手术。手术是非常成功的,因为手术之前大夫说如果不手术父亲的生命最多只剩六个月,但手术后在当地每半年进行一次的复查中,父亲各项身体指标均趋于正常,并平安地跨过了一年和三年这两道槛,正向着指日可待的第五个年头迈进。这期间,当初给父亲做手术的主刀医生调到了四川,为了彻底消除我们心中始终悬着的一种害怕与担心,我们决定安排父亲去一趟成都,让主刀医生再给全面检查一下。
我们和父亲商量时,父亲正背着喷雾器汗如雨下地在田里给玉米打农药。他说去啥,都好好的哩。见我们态度坚决,父亲又说,地里不能没人管,要不等秋收后再去吧。我们知道父亲与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年轻时,他寒窗苦读数载,行将高考却遭遇了让无数知识分子心惊胆寒的文化大革命,于是父亲和他们那代人一样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扔下课本加入了热火朝天的“大跃进”生产运动。干了半后,几乎身体要垮掉的父亲却对“粮食亩产万斤”的奇迹产生了怀疑,当他把这个想法告诉队长时,没想到被当场呵斥了一番,还差点给扣上一顶“反对三面红旗”的帽子。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如一场“及时雨”润染着父亲本已心灰意冷的心田,土地“大包干”的政策让他豪情万丈。从那时起,记忆中父亲常常是早出晚归,侍弄土地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为了提高产量,父亲硬是用独轮车一车一车地把两亩薄地填上了一层七、八厘米厚的土。现在,我们每次再回到老家,看到峰回路转的大山时,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况且那个时候几乎没有路啊!地种顺了,家里的生活条件也一天比一天好。1982年借着“恢复高考”的热潮,父亲又重新拿起了课本,白天下地干活,晚上挑灯苦读,以不可思议的毅力考进了师范学院,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父亲被分配到县城中学当了一名老师。至此,父亲不得不与他最难以割舍土地说再见了。记得要走那天,父亲坐在黄昏的田埂上,吸着烟,望着在霞光下闪光的麦穗,自言自语地说:“等我退休了,一定再回来。”
父亲退休后,在一段时间里他曾尝试了无数的幸福生活,旅游、打牌、钓鱼、太级拳……等等,可无一让他满足。两年后国家允许农村土地流转的政策,似一声春雷,深深触动了父亲一个埋藏心底多年的夙愿。父亲说他才六十岁,一时闲下来还过不惯安逸的生活,于是在家人一致的反对声中,父亲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家乡……
最终,我们没能说服父亲,还是等到了白露他把玉米收进了仓并种好了冬小麦才动身。但父亲去时坚决不同意我们兄弟三人陪着,他说我们都有家有业的,不要因他而分心。就这样,父亲一个人踏上了去成都的飞机。父亲到后,我们兄弟三人都分别打过他的电话,询问检查的情况,父亲乐呵呵地说,好好的呢,放心吧,医生说打个十天半月的营养针就能回去。由于我们的工作都比较忙,既然父亲说了没事,所以我们也就都相信了他的话。二十天后,父亲毫无异样地从成都返回了家中,不想几天后,他倒在了土地里,永远地走了。
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我们发现了他去成都的检查结果,我们带着无比的惊讶联系上他的主刀医生,方知其实父亲的病情已经出现了转移,而他所说的打营养针则是在进行放疗。知道真相后,我们兄弟三人万分自责,泣不成声。我们无法想像当时拿着这个残酷的结果,身处异乡的父亲独自放疗时是何等的心情呀?
葬礼那天,忽然来了许多父亲的学生,他们自发请来了哀乐队。我从手机上找出了早已下载的歌曲《成都》对哀乐队说,就吹奏这首吧。“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分别总是在九月,回忆是思念的愁,深秋嫩绿的垂柳,亲吻着我额头,在那座阴雨的小城里,我从未忘记你……”
父亲啊,我们好想去一次成都。
新闻推荐
100多年前,以启尔德为代表,一群怀揣梦想、风华正茂的加拿大年轻人,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四川,在成都华西坝开办了中国西部第一家...
成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成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