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向前进
1978年,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的起始之年,对我们家来说,同样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一年。在南疆部队服役二十多年的父亲转业了,我们全家搬至县城,衣食住行都有了明显的改变。
就说“行”吧,柴草房里有一辆木制的独轮车,只有爷爷能驾驭得了。听说是解放前爷爷领着全家人逃荒要饭用的,后来闲置了;再后来,爷爷往地里运送农家肥时,它才偶尔吱扭吱扭地派派用场。
地排车,也叫架子车,是上个世纪农村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木制的车架由车底、车帮和车把组成,车轮是由一根铁轴连接两个橡胶轱辘组成的,远比独轮车高级得多。夜晚,车架子可以放在院子里,而车轮是一定要搬进屋里的。
地排车承载着农家人的辛苦和收获。春播、夏耕和秋收,往田里运送种子、肥料和农具,往家里拉回庄稼、粮食和蔬菜,都离不开地排车。秋收时一千多斤的地瓜,要靠母亲用地排车一车一车地拉回家。母亲双手把着车把,车襻紧紧地勒在肩头,我们四个蘑菇头一样的孩子,很自觉地分列两侧,使出吃奶的劲儿,帮母亲把车推到路上。地瓜是鲁西南农村的主粮,母亲要尽快把它们清洗、擦片、切口、挂晒,务必赶在连绵秋雨之前,将地瓜干晒透归仓,不然,秋雨一来,全年的窝头就真的泡汤了。
有时,母亲会拉着地排车带我们去赶集。我和弟弟躺在地排车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公路两旁有高大的白杨树,叶子哗啦啦翻飞出阵阵清风,送来田野里庄稼和青草的气息,真是惬意极了。没有嘈杂的人声,没有污浊的空气,有的只是贴近母亲的气息,以及我和弟弟的嬉闹。这是我最为怀念的旅途。
一架地排车,也满载着农家人的天伦之乐。农闲走亲戚、回娘家,地排车铺上被褥,男人驾辕,女人抱着最小的孩子坐在中间,大些的孩子分坐在车头和车尾,浩浩荡荡的省亲队伍出发了。
村头公路上,偶有卡车经过,只要哥哥和他的小伙伴们看见,会立刻撒丫子飞奔起来,奋力攀爬到车厢里,享受一下机动车的快感。直到卡车开出几个村庄之外,远得他们害怕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才恋恋不舍地跳下来,回到村子里向没坐上车的伙伴们炫耀。何时能有一辆自己的车,恐怕是他们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进城以后,父亲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这可是自行车中的王牌,无异于今人开上了宝马,足够一家人自豪了。这辆自行车,为父亲的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父亲在县供销社分管政工,“文革”后负责政策的落实工作。为了让受冤屈的人重返工作岗位,也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假报材料,父亲骑着他的自行车走乡串户,调查取证,认真严谨地甄别每一份材料。
父亲对他的这台坐骑甚是宝贝,轻易不让人染指。弟弟常想骑着它去学校显摆,父亲一概不准。只有我说上学要迟到了,需要弟弟骑车带我去,爸爸才会恩准,因为我学习成绩好,独享一份特权。
城里人走亲访友的交通工具也是自行车,一辆车多时可以带着五个人。男人坐在车座上骑车,前横梁上可挤下两个孩子,后座上女人抱着个小孩子,点心匣子挂在车把上荡来荡去。七八十年代最典型的大件是“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和录音机。可以说,一辆自行车的有无,决定着一桩婚事的成败。父亲的凤凰自行车,后来被我的一个表哥要走了,为自己驮回来一个新媳妇。
到了八十年代后期,自行车就比较普及了。每天清晨,浩浩荡荡的自行车大军身披朝霞,奔向机关、学校、工厂、矿山,成了中国这个自行车王国的一帧剪影。
八十年代末,我和弟弟先后考上大学,第一次乘坐火车奔向远方。当时的火车通体绿色,被形象地称为“绿皮火车”。票难买,车难上,座难找,点难准,贼难防,是我感受中当时铁路客运的几大特点。
放寒暑假时,由学校统一订票,一般都是座票,而由家返校时,不大费一番周折是不可能买到座票的,所以,我们要做好一站到底的准备。此谓票难买。
火车一到站,乌央乌央的人流立即涌向车门,没有一身过硬的挤车本领,是上不了车的,只能眼巴巴看着火车开走,再去改签数小时之后,甚至第二天的火车。一看车门战况吃紧,我便跑到车窗下,央求靠窗的乘客打开窗户,我先把行李扔进去,再求人家把我拽进车厢。此谓车难上。
一节节车厢就像一盒盒密度极高的沙丁鱼罐头,令人窒息。过道上、座位底下、行李架上都是人,最令人惊叹的是座位脊背上也能趴着人,不去杂技团真是可惜了。在火车上要尽量减少吃喝,因为去一趟厕所是一次极为艰难的跋涉,更何况历尽艰辛到了厕所门口,十有八九早有人从里面反锁,把马桶占为自己的专座。此谓座难找。不过,那时倒是从没见过霸座的。
火车晚点是常态,尤其是普快,会车时见车就让,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临时停车,你永远不要指望火车能按列车时刻表上的时间准点到站,只能靠自己一站一站地记清,免得早下或坐过了站。此谓点难准。有一年春节放假,我就因为到站前的一次临时停车,匆忙从车窗爬下来,才发现火车把自己扔在了荒郊野外,扬长而去。
那时的火车上贼“贼多”。人群拥挤,摩肩接踵,争抢座位的声音,孩子的哭闹,都为小偷的得手创造了条件,钱包、挎包,甚至行李箱,都是他们猎取的目标,转眼的功夫可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是防不胜防。此谓贼难防。
上大学时,法语课本里有一篇介绍法国高铁TGV(Train á Grande Vitesse)的文章,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法国TGV时速已达270公里,约为绿皮火车的三倍,不禁令我无限神往。因为,当时家与学校之间,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旅途,实在是对体力和忍耐力的极大考验。
“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现在,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上高铁速度最快和公里数最长的国家。“和谐号”“复兴号”列车风驰电掣,是世界交通运输业的大明星,空前地缩短了城市之间的距离,让国内远程出行变得舒适快捷。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不断推进,中国高铁“走出去”已上升至国家战略层面,成为中国现代外交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带的留学生们,无不对中国高铁伸出大拇指,赞不绝口。
成都千人私家车拥有率超过244辆,位居全国第一,距日本60%左右私家车的拥有率,仍有相当大的距离。但是,当在农村种菜的表弟开着小轿车来给我送菜的时候,我还是为私家车在中国的普及感到震惊了。要知道,他只是个自种自销的菜农,并不是个大菜商啊。
除了上下班、探望老人之外,我们的私家车主要用于自驾游。去年暑假,一家三口从兰州一路驱车西行,茶卡盐湖夜幕的群星璀璨,无边无际的藏区草原,塔尔寺转动的经筒、翻飞的经幡,一路磕着等身长头的朝圣者,嘉峪关的城楼回响着的“攻城掠地”的呐喊……初见青海湖是高原公路上不经意的一瞥,天空和草原之间镶嵌着一条柔和的蓝色的绸幔,时而宽,时而窄。由近及远,她呈现出淡淡的青,浅浅的蓝,莹莹的绿,直至丰盈的宝蓝和深邃的蔚蓝。她像一位端庄优雅的美人,波澜不兴,荣辱不惊,是如此的沉静雍容。
不论是爷爷的独轮车,母亲的地排车,父亲的自行车,我们的小汽车,还是昔日的绿皮火车,今天的高铁,变的是物质,不变的是生活,变的是时代的迁移,不变的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为之付出的努力。
■伍振摄影
新闻推荐
“蓉漂”求职受挫发了一段7秒的视频 温暖! 上万陌生人留言:留下来
潘红玲没有想到,在自己最“丧”的时候,随手拍的一段视频,竟然让她感受到了一个城市最温暖的一面。22岁的潘红玲是一名“...
成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成都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