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记金庸：一诺千金，谦谦君子
“武侠小说人物虽然皆是虚构，但是也多多少少有自己和身边朋友的影子。他们都是侠，我还不算侠，最多有郭靖的义气，和令狐冲的无奈，也有杨过的呐喊。”
——金庸于2003年在杭州接受成都商报记者专访自评
我曾三次面对面专访大侠金庸，也曾在香港促成过金庸女儿、梁羽生儿子两位武侠大师后人首次会晤，跟金庸及其家人还算有点缘分。突然得知金大侠驾着神雕仙逝而去，脑海里先是一片空白，然后是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独孤九剑、六脉神剑……一系列金庸独创的武功一一演练出来，我才渐渐安抚好被突发新闻猛然撞伤的小心脏。笑傲江湖成绝响，人间再无侠客行。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总结金庸一生武侠小说成就这14个字，我曾在12岁通读他的作品后就牢记下来，随时可以脱口而出。和金庸见一面，一度成为我大学时代的一个梦想。
2003年春天，杭州的荷花还未绽开，西湖水波却已荡漾，在阳光照耀下无比妩媚动人。可是这一天，我却无心看风景。因为头一天接到去杭州采访金庸的任务，我的血液就一直在翻腾。飞机落地，我就马不停蹄打的去了杭州剧院。当时他是浙江大学特聘人文学院博士生导师。
听说我来自成都，金庸很是关心当今的青城派武术。“你是成都来的记者，就不要质问我为何在《笑傲江湖》里把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写得那么坏。小说和现实是不能划等号的。如果影响了青城派武术人士的声誉，请代我给现任青城派掌门道个歉。下次若有机会到成都，我一定登门道歉。”金庸的直率与坦诚，金庸的儒雅与智慧，当时竟然让我一时语言短路，不知再问什么。事实上，一年后的2004年，金庸就来到了成都，他还真的跟现任青城派掌门刘绥滨一见面就先道歉，“不好意思，我在《笑傲江湖》里描写了一个反派的青城派掌门”。
至今仍然记得我在杭州追问过金庸这样一个问题：“金大侠，生活中的您，远看似郭靖，近看像令狐冲。您是不是令狐冲与郭靖的灵魂合体？”
这突袭一问，还把金老爷子逗乐了。“武侠小说人物虽然皆是虚构，但是也多多少少有自己和身边朋友的影子。他们都是侠，我还不算侠，最多有郭靖的义气，和令狐冲的无奈，也有杨过的呐喊。”金庸当时微笑着回答完我的提问，双手紧按双膝，还打趣地反问我：“我这个回答满意吗？你又会是谁和谁的灵魂合体？”我笑而不答，不是不礼貌，而是当时有更要紧的问题要问。
2003年10月，成都商报成为陕西电视台主办“华山论剑”活动的协办单位。在华山论剑结束后，我再次专访了金庸。“我只是一个写武侠小说的人，受此礼遇，真是受宠若惊。”金庸的谦逊之声，一时萦绕着整个华山北峰，他亲笔题写的“华山论剑”书法被雕刻入石碑，从此永久地驻留在华山。
再往后，除了2004年在成都见过一次金庸，我和他的交集就此中断。再次从记忆里翻出这些追忆金庸的文字，我知道只是大侠光耀一生的一截阳光画面，但至少它映照了一个记者心中的金庸大侠形象。
彭志强 （作者系诗人、作家、成都商报文体新闻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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