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呀?我在想念你!
儿时的玩伴、年少的同学、年轻的朋友、老年的伙伴……一生之中,我们和无数的人相遇又离别。和之前遇到过的很多人一样,我们也总是边走边遗忘,分别经年,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
“她们都老了吗?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我们总会在某个瞬间、某个地点,又再想起陪伴我们成长的他们……念念难忘。
小学同学建娃屋头是开理发店的,他的理发手艺大概是生来就会的。
刚到云南当知青时,吃不到肉,吃不饱饭,甚至理不上发。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个把月不理发头发就盖满了后颈窝浑身不舒服。建娃站出来,拿出理发工具替全连六十几个男知青理了发,那感激简直无从言表!
然而,建娃能替我们理发,他的头又谁给他理呢?建娃笑笑,叫我们去女生那里借一面大点的镜子替他照着后脑,他面前放一面镜子,建娃硬是对着镜子又上剪子又上推子,自己给自己理了发。随建娃的长发落地,压在全连男知青与领导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全连终于都理了发!(曾智成)
在一本卷着毛边的《健与美》里,我翻出了春哥的照片。那是大学毕业时,他随手甩给我的一本杂志,当时他还漫不经心地嘱咐我道:多练练,江湖防身。春哥不高,但这并不妨碍他被人尊称为“哥”,和每一个被称为“哥”的人一样,春哥的身上有一种剽悍的气质。
春哥练武术,会耍双节棍。他每天子时前睡觉,第二天7:15就要起来,去草坪上呼吸吐纳,打拳练功。精气神充盈的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不止一次吃饭时注意到春哥星目炯炯有神,时而顾盼转目,时而垂首沉思。
后来春哥又开始涉足中医。他买了一只小锅来熬草药,但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寝室从此总有一种经久不散的脚丫子味道;他还喜欢给人把脉,凭空给人生出很多病症。
无论是练武术还是学中医,春哥总是乐在其中。“乐在其中”这四个简单的字,做起来多难啊。然而,和之前遇到过的很多人一样,我们都是边走边遗忘,分别四年,天各一方,当时嘴里说得“常联系”,也终于是自欺欺人了。(Eric Lee)
他用作业纸,
给我包了四块油汪汪的回锅肉
纪哲是我的中学同学,上世纪70年代中期,在成都四十中,从初中到高中,我们听一个老师讲课,做一样的作业,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纪哲长得瘦条,脸尖尖的,两眼有些深陷。他是铁路疗养院子弟,家境条件自然比我们这些农村娃好多了,他妈还是医生,连老师都找他帮忙拿些紧俏药。
我们在班上的成绩都不啥样,但我们的感情很好,一下课就走在一起。纪哲买了一副乒乓球拍,下了课就有好些人围着他转,乒乓打得热火朝天,我拿不到球拍,在一边东望西望,他看了就叫另一个人:“先拿给他打!”毕竟是他的东西,那人乖乖先让给了我。我享受到了特别的优待,心里很感激,同时也收获了一片羡慕的眼光,要知道,当时能买得起乒乓球拍的人是极其少数。
记得是夏季的一天,他对我和两个要好的同学说,晚上他们院子有文艺节目表演,邀我们去看,当时没什么文娱节目,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放学回来,我早早吃了两碗清稀饭,借了一辆自行车就出了门。我住在青龙场,几个人相约着出青龙场,过驷马桥,向纪哲那里骑去。纪哲在大门口等着,让我们把车骑进楼道里。其他两人都跑进去了,我技术不好,楼道又窄,往里冲的时候一下就撞在了墙上,差点撞了个仰翻,引得几个人哈哈大笑。第二天在学校,我们还津津乐道地摆着昨晚上看演出的事,沉浸在那片难得的快乐当中。
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几片回锅肉。
以前物质匮乏,难得吃上一回肉,许多人家一两个月才能吃一回,有的甚至几个月才能吃一回。说起肉,清口水就直冒。纪哲家条件好,吃肉是经常的事。那天中午放学,他就说中午要吃回锅肉,下午给我带几片来,我很是激动,那要得呀!下午上学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纪哲悄悄塞给我一个浸着油的沉甸甸作业纸团,什么话也没说,就从我身边走过去了。我心领神会,赶紧把纸团放在书包里。
下午的课上都能闻到书包里溢出的淡淡油香,我就盼着早早放学,好尽快一个人慢慢享受那个美味,用一句话来形容,当时喉咙里都伸出手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我一个人赶紧匆匆往前走,生怕有人跟上来。
走到小路上没人的时候,我拿出了那个团纸,像拿出一样珍贵神圣的东西,先放在鼻子上闻闻,油把作业纸都浸透了。我小心打开纸团,里面赫然躺着四块两指宽的回锅肉,一股浓浓的蒜苗香,上面还沾着几颗饭粒,那是同学从他的口中省下来留给我的,我想,这就相当于我从他口中夺食了。轻轻拈一块放进嘴里,望着绿汪汪的田间,那个肉香味瞬间沁透全身……那是我吃到的最好吃的肉,至今难忘。
1978年高中毕业,我和纪哲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过面了,连张照片都没有留下。 (朱文建)
会摆龙门阵的王大哥走了
我好后悔,去看望他时没照张相
东升街菜市场的西出口是王大哥家的卤肉摊。随时从这走过都是车挨车、人挤人,王大哥家的卤肉生意自然也如日中天。
王大哥曾向我透露过,“卤肉如果吃着、软和,那就是完全脱了水不压秤,只能薄利多销。你要吃着卤肉梆硬,那价钱绝对便宜,商家有利润空间。”我曾买他的卤肉来吃,香软顺吞。付钱时王大哥高矮不要,我硬塞给了他:“各是各。”
2012年6月的一天,我们几个男女知青相约去看望患癌症动了手术在家休息的王大哥。王大哥比起卖卤肉时瘦了好多,他说人现在还好点了,没动手术前更瘦。他说他现在能吃些饭,每天还坚持上下六楼出门散步。
但仅过了两个月不到,8月4日王大哥走了。我们好后悔那天去看望他时没照张相,我包里就有照相机,我没拿出来。我们在一起摆云南的龙门阵摆得好高兴!
王大哥是与我一起在云南当知青的室友,他比常人矮半头,背只一卡宽。王大哥叫王建国,之所以叫他“大哥”,乃此人拥有非凡的口才与惊人的记忆力:看一场电影回来,其中的对白我们能复原几句,王大哥则能全盘复原,并还能模仿各种角色说话。我们看电影没过瘾,就常常央求王大哥再说一次。
王大哥还会摆故事。一天,他告诉我们,“我今天心情好,给你们讲四大悬案。”突然飞来的幸福让我们不知所措,赶紧给王大哥递烟打水。四大悬案很长,于是王大哥准许我们钻进铺盖听。我们寝室五个人,王大哥的床进门左拐横起摆,我们四人的床顺着窗子竖起摆,他打个盘腿坐在床上,对着四间放下蚊帐的床开始了惊心动魄的讲述。故事还是好听,但听一听的却睡着了。
第二晚我们要王大哥接着昨晚的故事讲,王大哥非常吃惊,“昨晚我就讲完了。”他马上觉得不对,问我们听到哪儿?我们就告诉他听到哪儿。王大哥要疯了,原来,昨晚上王大哥一人说话到了天亮,他说讲完时刚躺下,起床号就响了,觉都没有睡。
我们连忙给王大哥赔不是,王大哥却把账算到我头上,他说我在答应他。天呀,这才真是冤大枉!我那时害着鼻炎,鼻子不通气,挣扎着发出的“嗤嗤”声,竟让他以为我是在应他!(曾智成)
也许因为他这些非凡的能耐
大伙才故意给他扣上顶“瓜”的帽子
1964年冬,我调去林场,恰好与“汤瓜”同住一室。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这人中上个头,穿身麻袋样的夹克,腰上拴根草绳,大背头整得蚂蚁爬上去都要杵拐棍,薄薄的单裤被风吹来贴到脚杆的汤瓜,的确不瓜。
汤瓜的笛子、口琴吹得让你晃着脑袋听,他说的相声,更是能逗得你笑上三天还想笑。一张如簧巧嘴,能把天上的星星说下来。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场里买不回来的紧缺物资,只要他出马,立马就能搞定。也许就因他这些非凡能耐,大伙就故意给他扣上顶“瓜”的帽子。
汤瓜十分要强,遇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挑粪,总要比别人多挑一挑才安逸;挖树窝子,不比别人多挖几个就不舒服。汤瓜的胆子也不一般化的大,时不时就闹出点惊人之举。
场里新买了一辆手扶拖拉机,场长双手叉腰,站在拖拉机前喝到:你们谁敢开,谁就是拖拉机手!当大伙还你看我我看你时,汤瓜一个箭步就射了上去,大背头一甩,吼了声:看我的!他在拖拉机上东弄弄西弄弄,不一会竟突突突地歪歪扭扭地把它开走了……
在汤瓜的种种惊人之举中,最令我佩服的是他数九寒天不顾安危跳入鱼塘捞渔网。
上世纪70年代,人们碗里缺腥少油,场里便想法自力更生改善职工生活。场里有一大一小两口水塘,大水塘养的公家的鱼,为了让职工碗里沾点腥,1971年春,便买了草鱼苗放在小水塘喂养。山上有的是草,不到一年,白花花的肥鱼就满塘游来游去,看得大伙心痒肺痒的。次年元旦前一天,头头在总结会上挥起拳头大吼一声:明天打鱼吃!并派我和汤瓜去渔场借网打鱼。
那天,一地白霜,瑟瑟朔风把鼻子尖尖吹成了胡萝卜。虽然冷得手脚发木,我俩依然兴高采烈地下网捞鱼。谁知第二网下去,横拉顺拉,怎么也拉不起来,我开玩笑说,是不是网到鳌鱼了?汤瓜没好气地瞪我一眼,又拉了两下还是拉不动,怕把网拉烂了赔不起,便停了下来。正在没着时,不大会水的汤瓜忽地唰啦唰啦脱下麻袋夹克,通一声跳进了水塘。他这突来之举,惊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我像木桩似的杵在塘边,冰得像刺一样的水花溅了我一脸。我有点心慌,可又不知咋办,只呆呆地盯着塘里翻起一股又一股浊水泥浆……
等呀等呀,等了好长时间,汤瓜终于冒出水面,一张乌嘴不住噗噗地喷水,他艰难地狗刨着游到岸边,爬上水塘,上下牙扣得嘚嘚的,他说:遭……遭树桩桩绊倒了……接着他不住喔喔喔地吼着跳着,泥浆浆水流了一地,我赶忙把夹克给他披到身上。
连汤瓜自己也没想到,捞渔网会捞来他的好运气。那次之后,头头们都十分赏识他,不久他便从白丁登上了生产队政治队长的宝座。后来场里买回唯一一辆“解放牌”汽车,由于他有拖拉机手的“前科”,又成了人人羡慕的汽车司机。1980年代初,林场建成了植物园,汤瓜凭着自己的能耐,手握方向盘一路高歌猛进。
几年前,从岗位上退了下来的汤瓜,才得以天天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石尔)
曾经有一个男孩,
他每次排队领糖都朝老师要双份
父母的单位大院是没有幼儿园的,小孩子都被送到离东御街宿舍不远的染房街民办幼儿园上学。大人每天相送,大一点了我们自己记住路了,就自己去,但放学时没有家长来接,老师是不会放的。
上世纪70年代初,上幼儿园的道路是我与父母的温情与默契之路。我和父亲静静地走着,爸爸时不时地把不想走的我抱在手上,“乖女,我们过街去买个红糖包子!”那时红糖包子8分钱一个,香甜好吃,拿在手里,满满的幸福啊!有时遇上落雨,爸爸背着穿透明塑料雨衣的我慢腾腾地走着,雨打在地面沙沙的很动听,只记得爸爸的背好阔好暖哦。
幼儿园的大木门后,是几间平房围成的四合院,里面种植了不少芭蕉树与花开红艳艳的美人蕉。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单独的有平台的西式瓦房,主要用于幼儿睡午觉。里面放了十多个婴儿床,一般两个幼儿头脚倒置睡一床。
还记得在幼儿园午睡时,睡在我另一头的,是一个叫陈旭的男孩。他每天不睡觉就在那头挖我的脚丫,我都差点想报告老师,但忍忍算啦。可能是觉得有愧吧,有一天他主动提出,在下午分发糖果时,替我去拿,我不用排队了。可以犯懒一下,我真是喜出望外,还有些小感动,立即同意,还有点小女生受宠的快感。于是,陈同学从此每次帮我排队领糖,每次都朝老师要双份。
一两个月后的一天,发糖的老师见他天天领双份,就问他替谁领的,他老实地指向我,老师讲:“叫她自己领。”真的是好没面子哦!陈旭是我第一次觉得可爱与朴实的男孩,有时我与别人吵架,他还主动跑过来帮我说话。然而,他在我们即将从幼儿园毕业前突然不来了,后来老师讲他转学了,没有告别,我心里空落落的。
我们那时的孩子都很生猛,打架和爬高跌断胳膊和跌破头皮的事常有发生。不少小孩像打仗伤兵那样手挂三角巾,头包绷带来上学,也都见多不怪。不过,我很幸运,虽然不比他人更安静,却从未跌伤过头脚。我当时不太愿剪手指甲,因为打架时用得着。
(袁亚娟)
【征稿启事】
每个普通人的一个故事,一段回忆,都是历史的一个碎片。大周末“个人史记”版展示的就是我们读者自己曾亲身经历的一段故事:您小时候玩耍过的坝子、长大后生活的院落,可以汇集成为一个个老地方的故事;让您难以忘记的一个人,对您人生影响巨大的亲友,可以汇集成一段段故人旧事。欢迎您将故事写下来,与更多的人分享,如果这些故事还有照片,也欢迎一并寄来。我们将挑选富有生活气息,又有时代特色的内容,刊载在“个人史记”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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