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文人流沙河 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

华西都市报 2018-07-30 04:46 大字

《流沙河讲诗经》。

流沙河在成都图书馆的讲座,讲台两侧都是席地而坐的听众。 成都图书馆供图。

流沙河。摄影江树

上世纪40年代,刚上初中一期的金堂少年余勋坦,坐在泥地茅盖的教室里。

成都来的国文老师刘兰坡先生手持一炷香,快步走进来,登上讲台,向同学们一鞠躬,轻声说:“我是燃香而来,望诸君努力。”刘老师教同学们古文字学。考虑到初中生的接受程度,没有采用东汉许慎的《说文解字》,而采用清代王筠著《字学蒙求》。

在 班上算是小毛头的余勋坦,坐前面第二排,不敢不老老实实听课。这一听,竟觉得太有趣。“原来一个汉字就像一台机器,能拆解成零件二三。零件组装配搭各异,造出许多不相同的汉字,正如小孩玩拼凑七巧板。这本薄薄的蒙求书,是年暑假期间自学读完。”

少年时代这段文字开蒙经历,成为余勋坦心中的一颗种子。种子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余勋坦成为诗人、作家,继而成为学者、文人,成为“东至于海,西至于流沙”的流沙河。

任职《星星》诗刊 让余光中广为人知

1982年,台湾地区诗人余光中在给流沙河的信中提到,在海外,夜间听到蟋蟀叫,就会以为那是在四川乡下听到的那只。这启发流沙河写出“就是童年逃逸的那一只吗?一去四十年,又回头来叫我?”等诗句。这首诗就是出现在语文教科书上的《就是那一只蟋蟀》。

上世纪80年代初,身为编辑的流沙河在《星星》诗刊上开了个专栏,一月一期,每期向大家介绍一个台湾诗人。余光中、郑愁予、洛夫、痖弦……专栏写了一整年,诗人正好凑成“十二家”。编选《台湾诗人十二家》,1983年出版,大受欢迎,引起轰动。流沙河也成为将台湾诗介绍至大陆的第一人。这些诗人在诗歌创作上达到的艺术性、美感,给当时的大陆诗歌界带来一阵强烈的震撼。也因为流沙河的欣赏和推介,余光中在大陆有了广泛的知名度。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认为,这是流沙河在上个世纪80年代对汉语诗歌文学界的重要贡献。

虽然诗人名声很大,但流沙河对自己的诗并不满意,认为自己过于理性,感性不足,不太适合写诗,“尤其是读过余光中的诗后,我说算了算了,我不写了,我怎么写也写不出他们那样的好诗来。我的致命伤我清楚,我这个人头脑过分条理化,逻辑化,感性不足,好诗需要的奇思妙想我没有。所以我的诗都是骨头,没有肉。”

晚年专心说文解字 探究汉字前世今生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流沙河不再写诗,改作训诂,专心说文解字,至今乐在其中。他以文人的角度,作家的身份,发挥自己多年研读经典的功底,讲庄子,说诗经,埋首于甲骨文、金文和篆文之中,津津有味地探究着每个汉字的前世今生。他用尽量通俗、有趣味的方式,面对大众诠释讲经典。他在图书馆讲,也在网络上讲,出版《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流沙河讲诗经》等多部著作,甚至用解字的方式去写自传体小说,比如《字看我一生》。

虽然是从诗人转行到学者,但解读经典对于流沙河却毫不生硬,他有足够的储备。比如流沙河对《诗经》的研究,最早得益于他在家乡的一位私塾先生黄捷三。黄先生是清末的秀才。流沙河十三十四岁那两年,在老家金堂读初中,每天放学以后,就去黄老师家里,听讲《诗经》。成年后的流沙河因为经历沧桑,少年时代的火种悄然苏醒,开始重读《诗经》。

半个多世纪以前,流沙河负责看管一个省文联的旧书库,在书库里他发现了大量典籍。其中包括研究《诗经》的线装书。求知若渴的流沙河,干脆把床也架到书库里开始读。一钻进去就着迷了。在书库那里,他还读到了《段注说文解字》、陈梦家先生的《殷墟卜辞综述》等著作,开始进入对文字学的钻研。

对于自己对文字和经典的研究,流沙河很谦虚,“老实说我不是专门研究中国古典文学的,我是作家协会的,年轻的时候学着写小说,后来写新诗。对古典文学是我个人的爱好。”他不认为自己在这个方面有好了不起,“我所知道的一些都是常识,我所用的这些方法就是文本细读,追根究底。没有什么耸人听闻、哗众取宠的意思。”他乐意受邀到图书馆、校园去讲传统文化,也看得清爽淡然,“听众觉得我讲的还有点味,来听一听,感到收获点知识,还有点娱乐,我觉得这就符合社会文化教育的方式,这样就很好了,我也乐于做这些。”

做文字学的“福尔摩斯” 便洋洋自得有成就感

流沙河小时候喜读《福尔摩斯探案》,读得入迷,就想做个侦探,专破世间疑案。上高中的流沙河,偶遇一套蓝封面的侦探小说丛书,一本接一本借来读完,更想做侦探了。他自嘲道:“这是因为我这个人从小体弱多病,嬉闹扑打不行,所以退而耽于梦想。其实自己胆小口吃,交朋友都困难,哪能是做侦探的坯子,十足妄想可笑而已。”现实中的流沙河倒成了文字侦探。每天独坐书房窗前,俯身大案桌上,感觉很不错,“一个人总要选择一件他自认为是很有意义的事情去做,才觉得没有白活。我就是文字学的福尔摩斯了。读者看我怎么破案,我便洋洋自得,有成就感。心情一舒畅,就延年益寿,比吃啥补药都强。这样说来,我倒该感谢亲爱的读者。”

“就是那一只蟋蟀/钢翅响拍着金风/一跳跳过了海峡/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落在你的院子里/夜夜唱歌/就是那一只蟋蟀/在《豳风·七月》里唱过在《唐风·蟋蟀》里唱过/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在花木兰的织机旁唱过/在姜夔的词里唱过/劳人听过/思妇听过……”在《就是那一只蟋蟀》中,流沙河吟诵过的《古诗十九首》,在他之后诠释经典的工作中,也是他重点研读的对象。在此,学者流沙河和诗人流沙河,形成一个奇妙的呼应。从诗人到学者,从作家到文人,晚年流沙河对自己所做的工作是满意的,“白鱼又名蠹鱼,蛀书虫也。劳我一生,博得书虫之名。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无遗憾了。”

人物档案

流沙河

流沙河,原名余勋坦,1931年生于成都。四岁返回故乡金堂县城。幼学古文,做文言文,习书大字。十六岁来成都读省成中。十七岁开始发表习作。1949年秋入川大农化系,后立志从文。之后曾在《川西农民报》、《四川群众》、《星星》诗刊担任编辑,在四川省文联担任创作员。诗作《理想》、《就是那只蟋蟀》曾入选语文教材。1985年起专职写作。晚年流沙河专心研究汉字、人文经典,出版有《文字侦探》、《Y语录》、《流沙河诗话》、《画火御寒》、《正体字回家》、《白鱼解字》、《晚窗偷得读书灯》、《庄子现代版》、《流沙河讲诗经》、《流沙河讲古诗十九首》、《字看我一生》等著作多种。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张杰

新闻推荐

水表装反了 水费交错了 三年多千余元差价 谁买单?

水表井里,第三根水管已经被贴上了4号标签金牛区的戴女士近日很烦心,小区物业通知她:水表与隔壁邻居安反了,读数互相抄错...

成都新闻,弘扬社会正气。除了新闻,我们还传播幸福和美好!因为热爱所以付出,光阴流水,不变的是成都这个家。

 
相关新闻

新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