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黄尘学子笑 无人知是山公来
○周 菽
老成都的华西坝,自来广种腊梅,有梅林之盛。而华西坝上老牌的名校——华西大学,其学舍号“广益”,种梅甚多。有一首旧体诗《华西广益院看梅》:“中园旧说梅林盛,今日梅花又作林。尚缓遨头送芳骑,早经偷眼下霜禽。照天香雪真成海,满地虯龙会自吟。寄语酒人勤买醉,放园已是五分深。”唐宋时候的成都,每当节令,寻芳览胜的习俗很甚,地方官主持其事,称为“遨头”;而待到梅花开放,开至五分即上达官府,以便集会游赏。就是诗中所说的“尚缓遨头送芳骑”与“放园已是五分深”了。这首七律,妙用典故,把香雪成海的繁盛、清雅描述得淋漓尽致,读之可以追想当年华西环境的幽美不凡。其作者,就是蜀中耆老,同时也是当年华西大学的教师、近代四川赫赫有名的文化人物——林山腴先生。
林山腴,名思进,字山腴,清同治十二年(1873年)生于四川华阳。他自幼聪敏,传承家学,未及弱冠,已浸淫于国学渊海之中,能将心中块垒发抒于诗篇,深得当时成都著名文人廖季平、严岳莲等人赞赏。和当时无数有真才实学的文人一样,林山腴早年饱尝科举之路的坎壈,直到宣统五年(1903年),已经三十岁的他,方在四川乡试中考取举人。四年之后,游历日本归国的他在北京经过朝考,被授予一个并无实权的闲职——掌管文墨的内阁中书。时值辛亥革命前夜,风云激荡、神州鼎沸,林山腴以侍母之名,收拾行囊打道归蜀,绝意仕进,埋头典籍,教书育人。林山腴归隐于成都爵版街。因自己是华阳人,《华阳国志》有“林生清寂”一语,很是切合晚岁愈加淡泊之心境,故自号“清寂堂”“清寂翁”。“寂坐朗余心,旷然接佳友”,当时游历四川的文人墨客到成都莫不前往清寂堂拜谒林山腴。1944年,享誉四海的陈寅恪先生也面谒“清寂堂”,当一见到林山腴,陈便行跪拜叩头大礼,口称“伯父”,并祝长寿。陈还以一联相赠:“天下文章莫大乎是,一时贤士皆与之游”。归隐于“清寂堂”的林山腴,专意蜀中文化教育。其间,不乏有重入仕途的机会,却皆被他婉言谢绝。有一次,蔡东侯力邀他去统捐局主事,主管商贩捐税事宜,这可是一个肥差,不知有多少人垂涎觊觎。那时商贩盛货,多用油篓,林山腴遂取笑说:“我林思进三字岂可任黏油篓耶?”当时,教育界为蜀中学子想,议设四川省图书馆。林婉拒肥差,转而却道:“闻有图书馆一职,倘尚需人,我愿承乏”。从1912年上任到1918年结束,任职馆长七年间,林山腴筚路蓝缕,精简人员,撙节经费,聘请同志,在少城拓地建楼,并种松八十株,号为八十松风馆,对图书馆建设倾尽心力,终至毕成。他曾在一首诗中深情地写道:“编校曾劳汗简青,谁从虚馆问图经。忽看梅蕊争蛾绿,更喜松枝长凤翎。点缀岁华成故事,殷勤剪送谢园丁。十年种溉知何意,犹及新春对画屏。”对四川图书馆的建设,林山腴居功至伟。更重要的是:在中、晚年,他教书育人,极大地促进了四川的教育事业。他先后执鞭于成都府中学堂、华阳县中学校、成都高等师范学校、成都师范大学、成都大学、华西协合大学、四川大学,与学校讲台结下了不解之缘。
他的学生回忆:山腴老师上课,坐一辆私家黄包车,因爵版街远离学校,要求车夫快跑,一个人拉车气力不继,拉到一个固定的地点,另换一个车夫,继续飞奔。常常要换两三个人力方到学校。一车黄尘学子笑,无人知是山公来!关于林山腴的出行,还有一个“版本”:说黄包车后常跟着一个书童,书童手中,若不是捧着线装书,就是托着一副水烟具——这大概是闲暇时的林山腴吧?学生回忆:山腴老师讲《楚辞·离骚》,人站在讲堂高处、无比陶醉地闭着眼,缓缓地摇晃着头,口中长声吆吆地念诵:“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学生的全副情绪就这样瞬间被调动起来,准确地说:被瞬间“激动”起来,个个急于与老师一道遨游、浸淫于浪漫诗国的渊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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