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电梯看手机的生活哲学

成都晚报 2018-07-03 04:31 大字

◎李贵平

我有点讨厌马婷婷了。

这说不过去，婷婷是单位公认的大美女，娇俏窈窕，肤白如雪，笑靥如花，人见人爱；如果说有点看不来她，也只是在电梯里。

电梯里的马美女一点也不美女，百分之百低头族，她除了偶尔听到楼层提示音抬抬头，所有时间都在“嗅”手机。我认为这姑娘的眼睛长错了地儿，应该直接长在手机上。

我平时对低头族没有太多的好感，尤其不喜欢聚会时总有人自顾自地刷微博、聊微信、打游戏，好像这世界上除了手机就没别的东西值得赏赏眼。上周，我们来自全国的百人家族，好不容易在成都聚两天，祭祖，认亲，叙旧，悲喜交加。用餐时，长辈们都称兄道弟敬酒划拳，不依不舍；晚辈们则各自低头刷手机，互不理睬，好像亲人亲情都不如他们的手机贵重。我气得差点要掀桌子。

你知道古希腊有个犬儒哲人第欧根尼，这个粗鲁的家伙总是旁若无人，桀骜不驯，声称追求绝对的自由。他每晚戳在一大木桶里吃喝拉撒睡，被雅典城每个公民掩鼻鄙弃。我有时怀疑，今天低头族们须臾不离的手机，就是科技转世的“第欧根尼木桶”。

我们上班的这层楼在搞装修，地上堆满杂物。那天走出电梯，我怕身边马婷婷吃个趔趄，正要提醒，她却跳芭蕾般步履轻盈，抬脚绕过。原来，美女的大眼睛不是用来出气的。

一次外出开会，我忍不住问婷婷：你为啥老在电梯里刷屏，是不是得了强迫症？

婷婷想了想，笑道：我这人有点“电梯恐惧症”，手机呢，算是治这毛病的良药吧。

最怕在电梯里遇到奇葩了。她说，电梯里是个很有意思的社会空间，这里头的“潜规则”非常奇怪，很多人可能都注意到了，只是没说出来。

婷婷说，有天早上，她刚风风火火迈进电梯，就被一大姐劈头问道：妹儿，找没？合适就行了，别眼睛长喜马拉雅山啦。当时电梯里挤满上班打卡的“沙丁鱼”。这一问，婷婷脸上顿时成了火焰山。

和婷婷共事这些年，我知道她是个有点脾气的女孩儿。去年，她妈拉她去参加社区万人相亲大会，说你再不给我找个女婿回来我就死给你看。婷婷杏眼一瞪，抓起一个玻璃杯儿顶在额头：妈你要乱来我就先死给你看。

前不久，婷婷在电梯里遇到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出于礼貌她淡淡打个招呼：好久没见，您没咋变呢。不料那男人顺势少年维特：没变没变，美女想我了吧，哈哈。满嘴大蒜味儿。

那一刻她仿佛觉得电梯在嗖嗖下坠，赶紧拿出手机，低头乱刷。老男人出电梯前还万恶地打了个嗝，追加一句：美女快加个微信，常联系，喝咖啡。

婷婷越说越来劲儿，她索性以美剧《格蕾医生》为例，分享了电梯里的许多“潜规则”：通常情况下，人与人在电梯里的距离只是一个手臂的长度，但通常做不到，于是人们扎堆在小小空间里便有些尴尬，甚至不知如何面对。何况，里面主要是上级和下级、男人和女人的不期而遇。

看来，婷婷不是那种有胸无脑的女孩。听她接着说。

第一个先进电梯的人，他可以随便站哪儿；如果又进来一人，设想电梯空间是骰子的一个面，你和他会不自觉地选择对角线的两个点。第三人进来，一般会站到对角线的中点；第四人进来，各扎一角；第五人则会站在中央；再往后，进来的乘客就自己看着办了。

这样一来，为避免尴尬，很多人都假装看手机，其实是想掩饰、回避点什么。

婷婷说，前不久她外出办事，那大楼电梯的内层是一面可恶的镜子。她无意中抬头瞅见，有个男人的眼光正弯弯小船儿般游弋在自己的身上。婷婷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平时笑傲街头若没百把人回头，她会气得吃不下饭。但此时戳在电梯这巴掌大的空间里，被一个陌生男人不明不白地瞅着，她浑身不自在。赶紧，摸手机。

有一天更惨，婷婷居然在电梯里遇到了前男友。本来两人的分手故事就够装一电梯的。两人对望一眼，略微不安，异口同声道：“还好吧？”同时尴尬脸红。赶紧，摸手机。

当然，在电梯里若单独碰到上司，婷婷会歪着头笑吟吟嗨一声，侧身让他先进，帮他按下楼层，到点后让他先出去。过程中少说话，绝不没事找事。

我不再讨厌马婷婷了。我觉得，这个聪明女孩早已随电梯的升降看懂了人生的起伏。

这当儿，电梯到了。我也鬼使神差摸出了手机。

你是一位普通公交司机，但你心里一直有个歌手梦，你需要一个响亮的话筒；你是一位医院护士，但你心里最大的梦想是跳舞，你需要一个...

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