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盐商抗战义举 帮助故宫文物南迁
川陕公路上,北路文物运输车队向成都艰难地前行。龚静染供图
□龚静染/文
1938年2月,故宫文物分北、中、南三路向内地疏散,以免落入日军之手。北路是从西安、宝鸡再到汉口入川,所有文物将在成都汇聚。是年5月,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与古物馆馆长徐鸿宝先期到成都落实储存之地,在得到四川省政府的帮助下,最终落点在蜀中千年古刹大慈寺。
落实了地点之后,故宫博物院又与四川公路局和新绥汽车公司签订了运输合约。当时从汉中到成都有近六百公里路程,道路上常有险恶之处,损失难以避免,所以在这个合约中,新绥公司坚持要对方支付回程空车的费用,而当时的情况是故宫博物院根本没有更多的选择,虽耗费沉重,但他们也只能无奈接受。既然运输公司不让步,那么还有其他什么解决办法没有呢?
■一举两得 运盐到陕弥补一点运费
就在故宫的人先期探路到成都的途中,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我们知道西北一带缺少盐,如果能接洽四川盐务局运盐到汉中,岂不是一举两得?”有了这个妙想,故宫博物院决定不妨一试。负责接洽联络的是徐鸿宝,他找到了当时还是四川盐务管理局局长的缪秋杰。
5月上旬的一天,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与缪秋杰在成都会面,再度谈起了这个想法,希望能够以运盐到陕来弥补一点运费。缪秋杰早已有准备,爽快答应,他向来支持抗战,实际上就在一年后他还冒着生命危险亲自到上海组织抢运过淮盐。马衡没有想到这个难题竟然瞬间就解决了,想起在路途中遭遇的种种艰难,他不禁有些感慨。
其实,缪秋杰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还有个客观的原因。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犍乐盐场的一纸申请函,其内容是请求四川盐务管理局对乐山五通桥盐场的积盐进行疏销。当时的四川盐区采取的是“统治自由政策”,即由盐务局每月核定盐价,盐商领引,在政府的监管下进行销售。由于乐场(即乐山盐场的简称,地处五通桥牛华镇,属于五通桥盐区)每月由官定的盐引额度为303引(1引为一万斤),而实际生产已经超过350引,这多出的盐卖不出去,便急切请求增加每月盐的销售额度,消减积盐带来的经营负担。所以当故宫博物院提出运输要求时,缪秋杰就想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五通桥的存盐卖到陕西去,可谓一举两得。
1938年5月20日,缪秋杰派陈炜崇专程到五通桥落实运陕之盐。陈炜崇是府岸督销委员,一到五通桥,就让盐务分局马上召集乐场的场运两商开会,在会上,他宣布了四川盐务局的决定,即从五月底开始,五通桥的积盐可向陕南输销,场价运本暂不计算,到陕西卖了盐后,得价若干,再行分配。
五通桥的盐商当然知道新的市场意味着什么,当年川盐济黔、川盐济滇,桥盐都是得到了不少好处的,而咸丰年间的川盐济楚时却不比人家富荣盐场,让自贡拔得了头筹。如今这个陕西是个盐食供应不足的省份,所以多少还有着不小的诱惑。
但会议下来,盐商是忧喜参半,而更多是疑虑。经过盐商的私下合议,决定给缪秋杰发去一封电报,电中拟提出了两个具体的问题:一是运到陕南的盐由谁来接收,款项由谁支付?二是五通桥的巴盐是否适合陕南市场?
■侵销风波 川北盐场发电文以示警告
其实,这回盐商们下来是认真算了账的:从成都到汉中有566公里的路程,汽车每辆可载盐36担,每公里每吨需油费4角5分,折合每担运费7元7分,陕南附加每担3元,这还不包括从五通桥到成都的运费;另外,在蓉陕两头的上下货费用,而且陕南市场的盐到底卖多少,也茫然不知,这样一来,他们就感到此行不仅得不到什么好处,还可能赔得血本无归。所以他们在电文中准备婉言拒绝这次任务:“不知财力是否胜任,徘徊揣测,尊命无从,希另行推销陕南有效办法。”实际上,他们已打定主意在5月27日这天把电报一发出去,就不再理会这件事情。但是,这封电报终究没有发出去,因为盐商中又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人提出不能光算经济账,还应该从支持抗战的角度考虑问题,何况故宫文物疏散后方是件大事,商人不能只重利,在国家危难之际,此事当属义举。
支持的盐商最后占了上风,首批一千担盐准备起运。在起运之前,乐场的场商和运商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经过讨论作出了三项决定:一是此次运陕的盐在运费及盈亏上各自承担一半;二是为争取时间,首批盐从成都拨借岸盐一千担,不从乐场转运;三是场商处派曾俊渊,运商处派叶文恭作为代表随车押运。
1938年6月7日,五通桥盐区的乐场又与新绥公司签订了合约,并请四川盐务管理局及故宫博物院作为介绍人在合约上共同签字证明。这份合约的第一项中就提到:“乐场运商办事处经四川盐务管理局及故宫博物院介绍,与新绥公司订立由成都运至汉中合约,以资遵守。”
就在合约签订之前,川北的盐场已经得到了桥盐准备入陕的消息,他们是从成都的《新新新闻》报上看到的,原来记者早把这件事情传了出来。当然,这样的消息对他们而言是既震惊又愤怒,因为这不啻是一次严重的侵销行为。
1938年5月31日,川北十场的盐商代表齐聚三台商量对策,他们决定由三台评议长刘云鸿起草给乐场的电文,以示警告。电文的内容是:“顷阅新新新闻登载乐场一则,不胜骇异。查陕是北厂销区自抗战发生,食盐缺乏北厂奉令增加生产运盐济销,积盐尚未销出。兹以新绥公司运古物来川,复配足大批盐斤挟回车时运陕,现准备就绪,贵场似无运济之必要,特此电达,希赐亮察为荷。”
乐场评议公所接到电文后马上就将它转交给了盐场公署,6月3日,乐场就得到了盐场公署的回复:“本场运盐济陕,系奉上峰命令办理,仍仰转饬本场场运两商迅遵前令办理。”
上级的指示虽然明确无误,但乐场评议公所为了平息川北盐场的情绪,马上发去一份公函解释此事:“敝场与贵场感情素孚,且同在川盐评议联合处下,共取联络,以资互助,何肯相侵?矧陕南为贵场销岸,敝场亦从无侵销情事,往事可稽,足为明证。此次乐盐运济陕南,乃系出自管理局之意旨,纯为故宫博物院搬运古物到蓉,回时无货可载,照顾汽油费免遭重大损失,是以有载运乐盐接济陕南之举。并查敝场成本甚高,单以由蓉至汉计算,每担运费约需要八九元之多,亏折甚巨,良非得已。贵场如愿接济,请即向管理局呈明,敝厂自当乐于让与也”。川北盐场了解情况后,知道这是顶头上司四川盐务局的安排,也是抗战时期一项特殊的政治任务,也就默不作声了。
■桥盐精细 到了陕南成了稀奇玩意
新绥公司是从5月26日开始由汉中转运故宫文物的,第一批车到达成都后,已经是6月中旬,桥盐起运济陕则是从6月18日开始的。第一批盐有540担,分装14辆汽车,走了两天到达广元县,还算顺利。当继续在川陕公路上行驶时,就遇到明月峡一段塌方,汽车只好返回广元等候,哪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多天。其实,这一条路的艰险,故宫博物院的人也是深有体会的,当时院长马衡与李济受故宫理事会的委托,专门去视察过沿路的情况,险象环生的道路让这两个大学者在惊恐中吃尽了苦头,吓得弃车步行才到了汉中。新绥公司是私营公司,怕损坏汽车,司机也不愿意冒险,他们有前车之鉴,就在承接故宫文物的运输中,有一次他们的车在经过绵阳附近不慎翻了下去,幸好只是把车摔坏了,而文物箱子却未被震破,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贝算是逃过了一劫。但新绥公司不敢再出事故,异常小心谨慎,沿途走走停停,一直到7月6日,首批桥盐才安全运抵汉中。
盐到汉中,真正的问题才出现。原来,当地的老百姓从来没有见过巴盐是什么样,纷纷涌来看稀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块状的巴盐怎样食用,这跟他们日常食用的散盐完全不一样。过去,陕南销售的盐一是青海花马池的湖盐,一是川北南部、绵阳的花盐,这两种盐都是颗粒状,难怪他们一看到雪白的像石头一样的大块盐会感到很好奇。而问题也在这里,由于饮食习惯的不同,巴盐到底能不能在这里销售让曾俊渊和叶文恭顿感不安。
事实证明,五通桥的巴盐到了陕南成了稀奇玩意。当盐一上市,并不怎么受欢迎,因为桥盐明显要比当地的盐要贵出不少。花马池盐是湖上的结晶体,成本虽低,但颜色呈黄,杂质很重,不能同五通桥的巴盐比,因为巴盐是用炭火三天三夜熬出来的,盐质相去甚远。
■局长督促 汉中盐务收税局尽快结账
为了推广桥盐,人们想了个主意,把块盐研成粉末分送当地的一些机关团体,让他们品尝桥盐的风味,然后再与当地过去的食盐相比,最有趣的是他们分别用两种盐泡了两坛泡菜摆在街上,请当地人品尝,因为巴盐泡出的脆度与口感大为不同,孰优孰劣一下就能比较出来。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销售还是很难打开,当地人吃惯了便宜的青海盐,并不想多掏钱买外地盐,当时桥盐到汉中每担连税带费的成本是24元左右,而市场售价只有19元,虽然盐商亏了,却靠着运盐来的车把故宫文物平安运到了成都。
1938年7月17日,叶文恭押运任务完成后单独回到了四川,只留下曾俊渊一人留守汉中。但事情巧的是,一个月后,也就是1938年8月的一天,四川盐务管理局局长缪秋杰突然出现在了汉中,他是同盐务局的于去疾一同到此来视察的。曾俊渊听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去见缪秋杰,详述销售的情况。缪秋杰听完后,当场让汉中盐务收税局尽快跟乐场结清账款,并对五通桥盐场支持故宫博物院的事表示感谢。此后,曾俊渊委托福庆生行的老板把二十多担余盐处理掉,这才离开了汉中回到了四川,他的这趟桥盐济陕之行共用了130多天时间。
由于路途崎岖,存在汉中的故宫文物到1939年的3月才陆续运到成都。但就在这时,战事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成都很快被炸,被炸的地方离存放故宫文物的大慈寺 不 到 五 百米。成都已不安全,这时马衡院长接到命令,要求文物限5月底运往峨眉。到1939年7月11日,七千多箱珍贵文物终于一路颠簸全部到达峨眉,才结束了长达一年多的迁徙,并一直到抗战胜利后复原。存放过故宫国宝的赵家祠堂戏台基座。张波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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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