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吃·吃请

华西都市报 2018-03-06 08:06 大字

□林文询

人生在世，倘经历较多，交游颇广，走过不少地方，接触过各种人群，会于各地接人待物方面，产生这样的共识：乡下人比城里人热诚，山里人比平坝人热诚；少数民族比汉人热诚；小地方人比大地方人热诚。当然，这是比较而言，一般而论。

成都人就爱作这样的比较。他们认为北京人太傲气，每每以老大自居，外地人恭恭敬敬问个路，他都哼哼哈哈爱理不理的。倘肯陪你吃顿便饭，那就好像是天大的面子。而上海人呢，又太小气，看见你就跟看见乡下的穷亲戚打上门来了似的，把两张薄嘴皮闭得紧紧，生怕你要拽他请你下馆子。

或许你会觉得成都人太可笑，怎么动辄就用请客吃饭来衡量待人热诚与否的标准呢？这不整个一个乡下人的度人标准吗？知不知道现代发达文明地方，都流行AA制方式了，一块进餐，各付各的账单，却丝毫不影响彼此的友情。成都人，至少是到目前为止的成都人，无论男女老少，也不论是干什么的，肯定绝大多数都无法容忍接受那AA制之类的请客方式的。管你夸它文明也好，现代也好，他统会嗤之以鼻，用成都话说：啥子现代？啥子文明？笑话，朋友来了，远客来了，饭都舍不得请吃一顿，那成啥子话？再穷卖了裤儿也要请人家尝一下我们成都的风味嘛！

请客就是吃饭，不吃饭就不叫请客，请了客而不吃饭在成都人眼里简直是滑稽。你说招待客人的方式有多种多样，陪客人去逛公园，参观名胜古迹，看电影或是听音乐上舞厅，何必非得吃饭呢。成都人会说，不对，那只能叫做陪客，不叫请客。哪怕你花费了再多钱，远远超出一餐饭的钱也罢，还是不配叫请客。只有自己作东，或在家中，或上馆子，置办一桌酒席，与客人共进酒菜，让客人吃个痛快，这才算请客了。

仔细探询一下，成都市民祖上也大都来自乡间农村。最典型的是东门一带，这是成都人口最众多平民最密集的地区，倚河傍桥，街巷狭窄，房屋破败，过去称之为贫民区。至今那里的上点岁数的人，好多就是解放前后才从乡间涌入成都，靠打苦力捡破烂淘河砂以至贩运柴禾蔬菜做点小生意来维生度日的。民风相沿，故而成都人天性中还是接近农民。四川乡间，农人待客，就是以吃为主，且以吃分等级标准，譬如丘陵浅山穷乡僻壤之区，逢年过节来了亲朋远客，若关系一般，多为一碗挂面打发；再深一层的，则挂面之下窝两大片肥腊肉；身份关系特别不同的，再于面上覆盖一只煎鸡蛋，这就是最隆重的待客方式了。

当然，城市毕竟不同于乡村，现代毕竟不同于往昔，今日成都人请客吃饭的气势自然讲究排场多了。若是外地来客，他定会带你满街去转，走一路吃一路，遍尝各种风味名小吃。这是成都的特色，也是成都人的骄傲。看你吃得心满意足，听着你的赞赏，成都人是很得意的。

但若非外地人，而是本城亲友，请吃小吃就绝对不合适了，一般得设酒席。成都人的酒席以丰盛著称，三盘两碟不能算数，得十碗八盘地摆满一桌子。这可能和乡间的“九斗碗”席有渊源关系，当然质量又要高出许多。尤其是逢年过节或婚丧嫁娶以及生日之类有特别意义的日子，请客更是讲究，鸡鸭鱼肉是一样也不能少的。这时的席桌上往往是重三叠四，各种美味佳肴垒成一座小山，好像是在办食品展览会似的，让你看着也就饱了。事实上，菜太多，油气太重，你根本吃不了多少，每餐下来都会剩下多半。但主人家绝不会心痛惋惜，相反就是要这样才觉得热闹，感到高兴。

如果说请品尝小吃多用于招待外地来客，请饱啖酒席多用于款待本地亲友，那末还有一样“法宝”则可以通用于待一切来客，这就是请吃火锅。火锅源出于重庆，后来为成都人引进，发扬光大，衍生出许多花样。其优点在于既辣又烫且鲜，边吃边摆龙门阵，一餐可吃上几个小时，聊上几个小时，正对了既好吃又好说的成都人的口味。以此请客，主客口舌生津，话语滔滔，气氛既浓烈又随和，双方情谊似乎都溶入滚烫火锅中了。正因为如此，成都人请客，多半吃火锅，火锅生意遂也十分兴隆。尤其是外地人来蓉，很少有不被盛情好客的主人拉入火锅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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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成都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