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成都七十二行 北方推磨用毛驴 成都推磨请瞎子
○张浩明
红星路步行街北口东西两面, 50年前分别叫湖广馆街和棉花街,这两条街都非常热闹,两条街相界处有家香油坊,香油坊叫什么名字记不清了,只记得香油坊隔壁有家点心铺,门楣上的黑漆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王者香”。
那时我在北打金街小学读书,距离“王者香”半条街,包里只要有一分钱,便去那儿买块芝麻糖吃,芝麻糖香甜酥脆极好吃,只可惜经常囊中空空。不过没钱也没关系,可免费闻闻隔壁香油坊的麻油飘香呀!那香味阵阵扑鼻,闻着舒坦惬意,快哉又乐哉,放学后贪玩的我在那儿消磨了不少的时光。
香油坊是双间铺面,左边有个石磨,石磨上有四个长长的粗粗的手柄。每天早上,四个手柄旁边分别站着一个瞎子,他们用肚皮抵着手柄开始推磨。瞎子分老中青三代,一个老头儿,两个中年人,一个小伙子。他们肩上搭着条黑浸浸的毛巾,头上用稻草围个圈挡汗。磨子缓缓地转,发出均匀的嚓嚓的声响,四个瞎子翻着白眼很少说话,他们一步又一步,一圈又一圈,春夏秋冬,好似走着永无尽头的人生步子。年深日久,灰砖铺就的地面已被他们走成一圈浅浅的沟印。磨子上的芝麻堆积如小山,磨子底下置有一口大铁锅,推磨时芝麻从磨心轻缓地灌进,每推一圈,浓稠■(音pong)香的芝麻酱顺着磨身一滴滴淌进铁锅。这时候,总有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坐在门口纳鞋底,麻绳穿过鞋底嗖嗖作响。有人说她是老板娘,也有人说她是那个推磨的年轻瞎子的媳妇,她是个哑巴。有好几次我想问她,为啥请瞎子来推磨呢?但想到她是哑巴也就算了。有次我忘了她是哑巴,悄悄地去问,没想到她说话了,原来她不是哑巴。她说北方推磨用毛驴蒙住眼睛打转转,川西坝子不产毛驴,如果说眼睛看得见的人,推磨推久了要发昏发晕,因而从祖上传下这请瞎子推磨的习俗。
这年五一节下午,我站在香油坊前,见那口大铁锅的芝麻酱已快装满,并且移至屋中央,四个瞎子一人手执一个“长木瓜”在大铁锅中劳作。“长木瓜”是我的杜撰,因为它是一个木制的球形体装在长柄上,如古时的兵器。他们分四方站好,四支长木瓜在大铁锅内一阵阵翻滚,一阵阵拨浪,一阵阵提起,一阵阵放下,所有的动作轻柔整齐。我发现是那个年轻的瞎子在指挥,他叫喊了些什么,我听不懂,总之四支长木瓜在大铁锅内如跳舞,看得我心花怒放。也许木瓜舞太精彩,我和几个小伙伴看得鼓起掌来,没想到这下却惹了祸,长木瓜顿然碰撞,发出几声哐哐的脆响,瞎子们嘎然停止,向上翻着白眼,那个年轻的瞎子大声骂:“哪个龟儿子在乱叫唤!”我们如受惊的鸟儿一下散去。不多一会,我们又悄悄返回来,门口纳鞋底的胖婶婶对我们说“要看就好好看,不要闹嘛!”
此时大铁锅内已浮上一层清亮的浅黄色的麻油,其中三个瞎子已停止劳作,只留下那个年轻的瞎子“收关”。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木瓜在大铁锅内又转又滚,像在写大字,像在熨新衣……慢慢地油层越来越厚,香味越来越浓,麻酱和麻油明显地分作两层,酱状物体往下沉,清亮的油像有泉眼往上涌……终于他停下了,坐在竹椅上开始抽叶子烟。
第二年冬末春初的日子,我放学后又去香油坊玩,那个年轻的瞎子却不见了。我问胖婶,她说每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所谓龙抬头就是指冬蛇出洞,也是新年第一声春雷打响的日子),那瞎子便要站在他老家的山上,听第一声春雷。据说他爷爷也是瞎子,瞎了十多年,也就是二月初二这天的一声春雷,他爷爷的眼睛突然复明了!要等“龙抬头”这天的春雷不容易啊!胖婶发出感叹,但瞎子深信不疑,每年这天都要在山口上等候……
我想这样的奇迹能出现吗?以后我再去香油坊,却再也没看见那个年轻的瞎子,推磨的全是老头儿,我祝愿年轻的瞎子复明的期盼真的能够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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