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活从离家的地方开始 杨金生：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
文/图半岛全媒体特派首席记者王永端
如何让儿子杨金生接受家人,融入家乡,连日来成了父亲柳爸爸思虑最多的事情。
5月19日,是杨金生回到四川的第4天。这天早上,杨金生的父母和哥哥再次带着金生,从成都市金堂县回老家。面对老房子后的龙王井,杨金生思绪万千,“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杨金生说,龙王井、竹子、油菜花和嗡嗡的蜜蜂就是他老家的样子,就是这些年他要找的归宿。
“新生活从我离家的地方开始。”杨金生说。
“四川的菜习惯吗”
在柳家的所有亲人看来,杨金生是所有人的孩子。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19日,一名老者拉着杨金生的手对他说。
数日来,在四川,柳家所有亲人都给了杨金生最热情的爱。18日,父亲本想带他一起回家,但杨金生七旬的舅舅却执意带着外甥回自己家中居住。这也是杨金生回四川后,第一次住在亲戚家中。
在年逾六旬的柳爸爸看来,儿子时隔28年之后回家,如何让儿子从心底接受家人是他连日来思虑最多的事情。
数天里,柳爸爸时常问儿子:“四川的菜吃不吃得习惯,辣不辣”。他告诉记者,儿子突然回归家庭,担心他的肠胃不适应,“毕竟川菜以辣椒为主。”
19日,杨金生的哥哥借了一辆轿车,载着全家四口以及半岛记者,从成都金堂县出发,前往老家德阳市兴隆村。
车刚离开金堂县城,就开始了爬坡之旅。轿车沿着245国道一路向前,穿梭在崇山峻岭间的蜿蜒路上,因担心弟弟晕车,哥哥一路上数次询问弟弟是否适应路况。
柳爸爸则一路上向小儿子讲着山里的故事……
“你被拐走的时候,我曾多次沿着这条山路出山找你。”柳爸爸对杨金生说这些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李妈妈抽泣了起来,“你爸爸这些年不容易,为了找你费了好大的事。为了找你,全家苦了几十年。”杨金生的妈妈边说边抹眼泪。
“你从哪里离开的家,咱就从哪里再开始。”柳爸爸对儿子说,“你还年轻,重新开始一点不晚。”
“背后有爸爸妈妈,还有我。”哥哥接话说,“我们都是你的力量和坚强的后盾。”
此时,车一路拐了几十道弯,爬到了山顶。这里,海拔810米。不远处的山脚下,就是杨金生出生和被拐走的地方。
“有青苔注意脚下”
兴隆村,在两座大山之间。杨金生童年在这里度过。
到家后,柳爸爸打开了铁锁,杨金生上前帮父亲拉开了铁门。28年前的记忆,如今只剩下了被父母特意留下的老房子。
柳爸爸引着杨金生推开房门,试图让他找回记忆,而他却在几个泥坛子面前停了下来。“四川人爱吃辣子,也爱吃泡菜。”柳爸爸说,“这些坛子是腌制泡菜和辣椒的,你小时候在老家吃的泡菜和辣椒都是这样的坛子腌制出来的。”
看着这些坛子,杨金生打开盖子看了又看,闻了又闻。
辣子和泡菜,是家乡的味道,也是他新生活中的一部分。
“春夏秋”,这三个季节杨金生的家乡时常笼罩在细雨和雾气中,这个季节,杨金生老家的小路上布满了青苔。今天,父母不光带着他回老家,还要从老家尽可能找回他的记忆,让他重新了解四川,了解农村。
沿着屋后长满青苔的小路向山上走去。“路滑,路滑,有青苔,注意你的脚下……”柳爸爸大声提醒着身边的杨金生。有了父亲的提醒,每行一步,杨金生都小心翼翼。
这个初夏,老家的路边开满了让杨金生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他时而停留看花,时而停留看邻居种植的蔬菜。在福利院多年,杨金生不会种菜,四川一些蔬菜,他叫不出名字。
他来到了一堵围墙前,围墙里满是黄色和白色的小花,鲜花旁边是几箱蜜蜂。除了蜜蜂,这里还有邻居养的鸭子,杨金生对眼前的一切都感觉新鲜。
“你想起来喽”
母亲带着儿子行走在山路上,在一汪山泉前,她停住了脚步。这个山泉有一米深,里面有很多鱼。因为常年水流不断,被乡邻取名“龙王井”。
“你小的时候,这个龙王井就有的,还有没有记忆?”母亲站在井旁认真问起了儿子,儿子看着母亲和水井。
“有记忆,有记忆。”杨金生笑起来。
“水里只要能养活鱼,人就可以喝。”杨金生的母亲笑着说,“你可以喝口家乡的水,甜着呢。”
杨金生看着母亲,也看着记者,他似乎对水源的纯净程度有所迟疑。当记者也说“流水只要能养鱼,就可以养人”时,杨金生双手捧起了水,咽了下去。
这捧水,是他回乡后喝的第一口生水。
“不会拉肚子吧?”他喝完还不忘回头问问母亲。
“儿子,这水干净着呢,”母亲笑了,“我们经常喝龙王井的生水的,怎么会拉肚子呢?”
能勾起杨金生记忆的,还有自家屋后那一片片一簇簇的竹林。
父亲告诉金生,这些竹子多年前主要当作建房的材料或在建房时作脚手架用。
杨金生站着竹子面前,抬头看着遮天蔽日的竹子,他用手拍拍竹子,笑了起来。
在母亲的引领下,杨金生走到了一户邻居门前,这户邻居的大门紧锁,他通过门缝注视着院子,“我小时候在这个院子里玩。”杨金生边说边笑了起来。
“你想起来喽,终于想起来喽……”母亲也笑了。
“我的根在这里”
儿子回乡的4天里,平时不爱喝酒的柳爸爸每天都在酒桌上喝到脸通红。
“高兴,儿子回来了,高兴我才喝。”19日中午,柳爸爸又喝到微醉,他拉着记者的手说,他找儿子找了28年,足迹踏遍河南、安徽、河北、四川和重庆,他“曾想过,儿子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说完,他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生活再难,我也不离开儿子了。”他拍着身旁儿子的肩膀,回头对记者说,“四川有句话‘靠山山也倒,靠人人也跑’,人这辈子,最终还得靠自己。”
“儿子,我现在老了,你回家了,我高兴。”他又拍着儿子的肩膀,要求儿子端起酒杯和他干杯。
看着满脸通红的父亲,杨金生喝下了杯子里的白酒,正当他准备给父亲倒酒时,却被父亲制止了:“你妈妈在旁边,应该先给你妈妈倒上,这些年,你妈妈也熬出了白发。”
随后,杨金生将母亲面前酒杯倒满了。妈妈目视儿子,将酒喝下的瞬间,眼泪滚出了眼眶。
见到弟弟以来,哥哥一直不间断在朋友圈发布家人团圆的消息,“奇迹,这个词语只能在电影里出现,但现在还是发生在我身边。我那失踪28年的弟弟回来四川了。感谢青岛儿童福利院28年来的照顾、关心。感谢照顾弟弟的所有老师和朋友!他在青岛的童年是精彩的、完美的!”
而在此前,他还发文感谢青岛市公安局、胶州市公安局。
“你在将来融入四川,要吃得辣子。”19日下午,在返回昆明前,哥哥拍着弟弟的肩膀嘱托。
四川、家还有儿时的记忆,在杨金生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厚实起来。就此,杨金生把返乡称为“寻根”。
“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家在这里,我的根在这里。”杨金生说,28年来,家在哪里的问号一直困惑着自己,无法释怀,现在心里踏实了。他说,龙王井、竹子、油菜花和嗡嗡的蜜蜂就是他老家的样子,就是他这些年一直寻找的归宿。
“新生活应该从我离家的地方开始。”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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