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温暖的开水

成都日报 2020-10-12 01:44 大字

王顺用(金堂县)

去年夏天,我带着小学快毕业的儿子坐火车去北京游玩。当车窗外闪现“大英”站牌时,我不禁心头一颤想起春娟,一股温馨而酸楚的感觉涌遍全身。

10多年前,未走进大学校园的我成天跟随父母在山地里挥汗如雨地辛勤劳动,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最终我选择到广汉市一家制药厂门口做小生意——卖水果。春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一天晚上,春娟来到我的三轮车水果摊前,我以为她又要买上几个小水果,谁知她却羞涩地提上一个壶放在我车上。透过朦胧的路灯,我分明看见她眼睛的明亮和脸庞的红晕——那不是一种寒夜的特有,而分明是一种情感的流露。“这是开水,待会儿回去你可以用来洗脸,顺便好好烫下脚,外面太冷了,早点回去吧!”说完就转身离去。没走几步,她又回过头来补上一句:“记得明天把壶带上还我。”之后的夜里,她几乎每晚都要用那个壶从厂里提开水给我。

时间久了,我才知道春娟来自遂宁市的大英县,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春娟初中毕业在家里待了一年后,就和村里另外两个好姐妹来到这个制药厂打工了。

春娟不爱说话,每次到我摊前买水果,最多问一两句:“吃饭了吗?别只顾着看书了。”但有一次话却说得特别多,他们厂里有个高个子老来我这里赊水果吃,一直欠着不给钱。她知道了,跑来问我:“高个子给钱没?他欠你多少钱了?你可不要怕他,厂里人都说他不地道,要不我和林梅去厂里反映……”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一个冬天就快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林梅跑来跟我说:“春娟要走了,你快去送送她吧!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听说春娟不会回来了,我一下有点“蒙”的感觉,我拔腿就跑,边跑边问她,春娟寝室在哪儿?

我满头大汗地跑到春娟寝室时,春娟正提着包准备出门。我说:“怎么了?”春娟泪流满面地说:“我,我妈病逝了,我得回去照看弟弟上学。”

走在送春娟的路上,我几次想说:“还是回来吧!我等你!”但我最终没开口。我想我连自己都不能很好地养活,拿什么给春娟幸福?难道让她跟我一起回山村中风雨飘摇的老屋吗?记得曾有一次,高中女同学给我介绍了个女朋友,人家直接说:“看他在县城也买不起房子,还是算了吧。”

我不愿让春娟同我一起吃人生的苦,我期望她有美好的未来。凭春娟的美丽与聪慧,我坚信她一定会找到属于她的真正幸福,我不能“连累”她。最终,在离别时我只是伤痛地轻轻挥手,祝福她一路走好。

我和春娟的相识是短暂的,没有花前月下的促膝相谈,没有天长地久的甜言蜜语,甚至连手都没有牵过,但我知道她心里曾有过我。

开春后,我也离开了广汉那个叫三水的小镇。之后的岁月里,我继续种过地,也做过家教、还独闯首都北京——从事过多年的文学刊物编辑等工作……在那些孤独奋斗的日子里,我常常想起骑三轮车卖水果的岁月,想起春娟!如今火车飞奔路过春娟的家乡,我心里不禁隐隐作疼。故人已远离,而今,只有那个装水的水壶,仍放在我的老屋里,时时温暖我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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