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馆最早新派起来
接触新学使用洋货
公馆里的人,最有条件接触新学,读到《申报》《沪报》 之类东西。这玩意儿有点像“辕门抄”,又有文章,又有时务策论,又有诗词,一纸在手,国家之事尽来眼底。尤其稀奇的是,那上面有卖各种东西的招贴,譬如花露水之类。而公馆的陈设用品,也已离不开洋葛巾、香胰子、保险洋灯、牙刷、三坠金链表之类的洋货,商业场里满是西洋用品,价钱那么贵,不是公馆里的人,谁又用得起?
最早新派起来的真是公馆。
文庙前街唐家兄弟三人,是被他们的家庭塾师吴虞(又陵)携往日本游学的,三兄弟对西方物质文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成都的夜晚还一片漆黑的时候,唐家已经装上了电灯。日本人讲究卫生的习惯也影响了唐家。他们专程去上海买来西式浴盆,用以解决全家人的洗澡问题。
骤马市街上有家公馆,出了个化学系的毕业生,在公馆里就做起化学制剂来。还有一家公馆的主人爱好机械,索性开了一家简单的作坊,制作卷烟,算是一个“街道工厂”。
从日本回国的革命党人,曾任四川副都督的夏之时,住进了将军街公馆里,这是按照夏之时的意愿翻建的。公馆可谓中西合璧:富丽堂皇的大客厅里,是精致的西式落地门窗、壁炉、钢琴、红木家具;卧室里是铜床、罗衾锦被,鲜花点缀。公馆里还有专门的日本式浴室。
夏家由夏太太董竹君主持家务,她在日本也是读过书的,不是一般的妇人见识。女儿们的打扮全是西式,头上扎蝴蝶结,穿短裤、长筒袜、皮鞋、连衣裙,或白衬衫、蓝短裤的海军装。女儿们的膝盖四季露出,使她们能跳跃自如。夏家的孩子小有名气,有家公馆举行婚礼,特别邀请夏家“洋气”的女孩去为新郎新娘牵纱。董竹君自己的装扮,也是“西化”的:S形的发髻,西式衣衫裙子,黑皮鞋,若是走人户,还要拿上个织锦缎细铜链的手提包。
夏家连吃饭也是西式的,三餐饭菜八菜一汤,实行每人一份的分餐制。这些作派引起“公馆阶层”的议论:夏家是洋派。不管夏之时骨子里是如何的封建,形式上的洋派,是做够了的。
傅公馆外挂满招牌
桂王桥傅樵村(崇矩)的公馆门口,挂上了好些招牌,路过这里的人,总要停下来,像看西洋镜似地看半天:招牌上又是报馆,又是印刷所,又是图书社,又是代派省外书报的地方,又是通俗讲演所,又是茶铺,而他本人还在里面住家,热闹非凡。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公馆总共只有一正两厢,一个过厅,他如何安排下这么多的机构?还有,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做那么多事情?
身材矮小、性喜交游的傅樵村,读过尊经书院,是个对新生事物极其敏感又实干的新派人物。1900年以前,成都还没有报纸,只有用锅烟刷印的,转抄“上谕”“辕门抄”之类的“京报”。质地低劣且不论,还只在官场里流通,与百姓无缘。傅樵村在桂王桥公馆门口首先挂出的牌子,是“阅报公社”,陈列了全国各地书报60来种,还有两种日本报纸,免费供人阅读。他的公馆,就成了公众阅览室。
傅樵村还对算学感兴趣 ,又在公馆里设了算学馆,与总教习苏星舫合办《算学报》,这是成都第一张科学类的报纸。光绪三十年(1904年),他到日本参加世界博览大会,眼界大开,写有一诗:
秀才出了门,更知天下事。
踏遍东西球,遂我平生志。
我生不逢辰,长才困专制。
今日归故乡,桑邦能展翅!
傅樵村回到成都,发奋著述,汇集成规模宏大的《傅式丛书》,有《中国历史大地图》20种,《万国通商水陆新地图》《中外商务丛抄》100卷等。以一人之力,完成如此浩繁的工作,真是难为他了。而他还创办了成都第一家民办报纸《通俗启蒙报》,后来又将此报分为《通俗日报》和《通俗画报》,上面的许多画稿和文章都出自他的手笔。傅樵村对成都最大的贡献,就是写成了一本被称作“清末成都小百科全书”的《成都通览》。在此书之前,州县以上的志书几乎全是官修,大多为统治者歌功颂德。私人编纂而对社会风俗、社会下层记载翔实的更为罕见。傅氏为成都留下了极其珍贵的原始资料,殊为不易。
傅樵村利用他的公馆,在“开启民智”上埋头苦干,做了大量工作,其他公馆的人各有看法。公馆女子喜欢看他的《通俗报》,可知道些插科打诨的事情,她们叫他“傅樵宝儿”。作古正经的人,有些讨厌傅樵村,嫌他风头太劲,精力太充沛,也太乱了一些,公馆里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有点不像公馆。也有人称赞他的为人,乱只管乱,也未可厚非,因为他舍得干,不怕人家非议,敢开风气之先,而且干得很有劲。
议论归议论,傅樵村真的无所谓,他要做的事太多了。本是简阳人,举家迁成都后最喜欢自称为成都人的傅樵村,倒真是在悠闲的成都人的性格里,注入了新鲜的活力。他的公馆门口挂满的招牌,他的热情,他的刻苦,他的效率,无不独树一帜,在清末民初的社会背景下,他显得那么卓尔不群。
文庙后街军阀云集
民国时期,四川大小军阀裂土分疆,闹得鸡犬不宁。成都成了军阀们的安乐乡,他们把吃缺空、刮地皮的钱,用来买田地、修公馆。而好些老公馆被军阀蚕食,也是迟早的事了。杨森命令大修马路,街道的住户都被要求退出街面五尺。街道扩宽,大公馆的八字门墙不见了,大户小家的门面看齐了。巴金的“家”,“南唐北李”之李公馆,大门也朝里退进去若干。门前台阶下的一对大石缸不见了,一对石狮子也不见了,门墙上红底黑字的木对联“国恩家庆,人寿年丰”也消失了。1941年初,离开成都老家十八年后第一次回来的巴金,走到那条熟悉的街道,去找寻幼年的足迹,却早已物是人非。巍峨的门墙,守卫的士兵,无情地阻止着他的脚步,门墙上有“藜阁”两个大字。据说这里是保安处长刘兆藜的住宅。大门开了,巴金看到了十八年前的白色照壁,上面的圆形图案中嵌着“长宜子孙”四个大字。觉新大哥,还有嫂嫂,梅,鸣凤她们呢?高老太爷呢?这里面发生的一切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吗?在曾经是自己的家门前徘徊的巴金,心绪难平,关于这公馆的记忆潮水般地涌上心头。沧桑过后,巴金发现自己对这埋葬了好些年轻生命的老家除了恨,也还是有留恋,那毕竟是无法割舍的一段生命。
“南唐”之唐家公馆,渐渐处于军阀的包围之中,与军阀为邻。文庙后街上,至少有五个分属不同派系的军阀之家。好些深宅大院都已变成了军阀之家。成都巷战发生时,全城平民遭殃。每次交战,不是这两个派系敌对,就是那两个派系打仗。按说文庙后街应该火药味最浓才对,殊不知台风的中心是平静的,毫无战争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势不两立的双方,战事激烈,不知死伤多少士兵和无辜平民。文庙后街上敌对的几家军阀之间,依然来往不绝,酬酢如一,谈笑风生。这样看来,战争只是士兵和老百姓的事了,他们的生命,和将军有什么关系?
唐家式微,公馆终于要出卖了。买下唐公馆的,是对门的军阀王瓒绪,王瓒绪把这幢公馆当作了司令部。旧的世家大族的衰落和军阀的兴盛,成了此消彼长的趋势。公馆的内涵演变着,犹如世道的变化。
公馆生活和它的时代早已过去,还有和公馆一起的小街,老树。那砖砌的高墙和公馆的黑漆大门、铁门槛,门两旁的石狮子,代表着逝去的繁华,出现在老照片和电影里,让人去回味和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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