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马河的早晨
蒋蓝(锦江区)
羊马河自都江堰外江分流,经崇州至新津附近与西河(文井江)汇合之后,复入于崛江,在新津区境内长约10公里。不产羊也不产马的流域,为何名为“羊马”?羊马河原名羊摩江,《华阳国志》说李冰,“乃自渝堰上分穿羊摩江,灌江西。”五代时长期旅居青城山的隐士杜光庭在《治水记》里指出:“杨磨有神术,能伏龙虎,于大皂江侧决水壅四,与龙为誓者。今有杨磨江,或主事讹为羊麻江。磨辅李守,江得是名,嘉厥绩也。”这说明羊摩江的得名来自李冰的助手杨磨,是为纪念他的功绩而以他的名字而命名。杨磨何人?史书不载,应是根据古人口语记音而来。有学者认为,磨、摩、模、无等字,在蜀地都属于古蜀方言,是人称称谓的记音,“杨模”就有点类似于现在说杨先生。在我看来,这个水神,极可能是附会李冰之子李二郎,唐朝以后志怪、传奇兴盛,尤其是《封神演义》《西游记》的深纵影响力,逐渐李二郎变为了杨二郎。
2020年初春,一个典型的蜀冬之晨,大雾在新津区羊马河段停歇着,就像一支蛰伏的大军,收敛起十万只马蹄,安静得可以听见雾气在树叶间凝聚为水,再从容滴落之声。成片的杨树、柳树、银杏、桉树、斑竹、楠木、木芙蓉、巴茅草努力在雾气里为我显示河道的方向,蜡梅花的蓓蕾藏匿在毛茸茸的叶片下很不起眼。我顺着河岸赭红色的绿道向前走,芦苇、蒲草、狐尾藻等清水、挺水植物群落,在水滨处与河面的白雾彼此呼应,它们就像是沉默大军的哨兵……
自2017年成都市全面推行河长制管理以来,开展黑臭水体治理、清河行动、流域水环境治理、“清四乱”专项行动等,市、镇、村三级河长切实发挥河长职能职责,解决河湖环境问题,河湖水质改善明显、水环境质量持续提升。截至2019年12月31日,成都市各级河长10774名,全市各级河长巡河176.1万次,发现问题44371个,解决问题42696个,问题解决率达96.2%。通过河长制管理信息系统及全市重点流域大数据分析,了解各级河长的履职情况,掌握河湖的健康状况,有效推进了河长制从“有名”向“有实”转变。
成都新的城市总规提出“美丽宜居公园城市”定位,而丰富多样的生物物种依赖于平原、丘陵、高山,离不开河流纵横、沟渠交错水系的孕育。独特而多样的地形地貌,不仅是大自然给成都最大的恩惠,也是成都建设世界文化名城以及公园城市的自然底蕴。我作为成都市首届“最美河湖·最美护河人”的评委,踏探了多处河湖。新津区的羊马河段后成功当选“最美河湖”之列,实至名归。
现在大雾淡了一些,河道露出了近百米的宽度。河岸均保持了纯自然形态,并没有采用石头河堤砌筑。恰恰是这样的自然河道,水体、鱼类、水草、鸟类才得以和谐共处。静水深流的羊马河,一团一团的水雾兀自在水面滑动,就像风中裹挟着往事的飞蓬。两岸植被舒朗得当,随河流的曲折而逶迤罗列。听到有几声鸟儿的叫声从水草间传来,逐渐,带起了群鸟的持续合唱……
“西川供客眼,惟有此江郊”,诗人杜甫的诗,道出了新津一线的秀丽。近年随着当地政府对河道的大力整治与保护,不仅实现了河道安澜与生态复苏,更将其打造成了彰显天府水韵、造福一方百姓的幸福河。而众多歇息于此的野生鸟类,就像一个风向标,昭示着水景的底色。
我来到河边的观鸟亭,梁柱上有十几种本地常见野生鸟儿的介绍:山鹧鸪、黑头噪鸦、黑颈鹤、金雕、白鹭、四川旋木雀、鸳鸯、红腹锦鸡、绿尾虹雉等,其实河道里可以见到三五只野鸭在欢快觅食。运气好的话,还可以见到远道而来的灰鹭。
古人说,鸟是空山的大师。其实鸟儿也是河流的人民。
如果空山不闻鸟鸣,空山就显示出主语的失语,主人的失踪。空山就趋于荒芜性质。如果河道上再无一只急射的鸟影,似乎暗示河流已经被天光遗忘。绿水青山一律木头木脑,流水潺潺,进一步逼显了空山的荒谬。河流与鸟鸣,既是鸟儿的自我叙述,也是河流得以显现的最佳方式。因为鸟鸣在河流中获得的起落与回声,恰恰也是由鸟鸣到鸟语的唯一生成之地。
河流与鸟儿共有的语境,在秘密与清朗、玄奥与灿烂的转折里,在鸟儿自我揭露的过程中,由于河流的呵护,鸟儿就像无解的谜语,让很多诗人闻鸟儿落泪。
旷达的河流上,盈满之际自然漫延出来的天籁,鉴于天籁无声,所以化作一道鸟鸣。唯有在鸟声打开的亮光之下,我们才能目睹空山乃是充盈之河的本质。
所以,被空水抛弃的河流,鸟不拉屎,是死水,是生硬的沟渠,是人工开掘出来的一个工事。不是韵致荡漾的河流,也不是野水。透过羊马河,远山之远,不再是空间距离赋予的模糊,而在于处于一种憧憬心态下的朦胧心像。河流因为鸟影的起落,因为鸟影提拽远山的如云之翼,平原欲飞。
野水、远山欲空山,成为了鸟儿摆渡生死的场域。而鸟儿也成为了厘定远山欲空山的一个觇标。这恰如法国哲人布朗肖在论及儒贝尔时讲的一段话:“空间的空洞,空间不再浓缩而成,而要通过减法减到破裂然后大放光芒。”(《未来之书》,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年11月版,第85页)
我的眼前,一只白鹭把雾气越抬越高,并不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渺小。只有当一个人的身位越变越低,他才是一心渴望回到低处——不是充当铺路石或者垫脚石,而是直接回到低处,这才是生活。这样,他才可以放心地打量天空,以及那只鸟儿写下的全部墨迹。
而身段比我放得更低的羊马河,浩浩汤汤,一往无前,将一种生机与野趣,扩展到雾霭的深处。
偌大的河面上,我看见有一个垂钓者,因为太阳尚未彻底光临,他的收获不多。他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我不在乎钓多少鱼,是喜欢这里的安静。”
水面显得温文尔雅,水的缓慢流动使得树木的倒影一闪一闪的,像跳跃的鱼鳞,太阳光终于从雾中洒来几缕射光,在水面奇迹般地融成了几根光柱。水波也在层层逼近,却又在即将逼近的边缘迅速躲开,就像多年未见的故乡河流,熟悉之中有点不可避免的陌生。是的,我记忆中的故乡河流,就该是这副模样,就该是这样的流淌着生机与活力。白云苍狗,山河巨变,生我养我的故乡河流是永远回不去了,但像羊马河这样的静水就成为了我命定的河流。
我蹲在河边一架竹筏上,稍微留神一下,会发现河水也在演奏,水的流声很低,像是喃喃自语,唯有静心者才能聆听。那分明是羊马河自己的语言,空灵如烟,就像古蜀的一个曲折幽深的梦境。那些疾走如飞的生活打拼者听不见,忙于功名的焦虑者也听不见。他们的急躁掩盖住的不只是流水的声响,更是一条河的韵致、脉动与豁达。
绿道上,我碰到一位手持长竹夹的老者,戴口罩,客气地问我在公共场所为什么不戴口罩?我忘了,忙掏出口罩戴上。他说,自己负责这沿线几公里河道的清洁,疫情还没有结束,大意不得啊。所以遇到没戴口罩的游客,就要提醒……这里的河长没有因疫情原因而停止工作,而且把巡河与防治疫情工作结合起来。村级河长基本没放过一天假,每天都坚持到河边巡河“打卡”。在疫情期间,河长每天要带领志愿者到所在的6个点位开展卫生、疫情监测,严格执行废弃口罩的管理,并实行3班倒工作制。为方便巡河,除了在疫情监测点工作外,乡村河长在巡河的过程中也要进行防疫宣传。老人还特别谈道,金马河市级河长也定期来检查工作,偶然发现河面上有漂浮物,也会立即处置……
看起来,河长们艰辛努力,使成都的河流真正成为了防止疫情扩散的一道“天堑”。不远处,岸边的树木、桥梁与村社,被一个一个的西蜀林盘分割出来,映在水中,宛如一幅皴法淋漓的水墨长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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