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 卧龙关上的来客(一)
在野外工作的彭家干(右一)。
上世纪80年代初五一棚观测点。
上世纪80年代,监测人员的帐篷跑来一只大熊猫。
□张志忠 张和民 王文跃/文
|编者按|
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成立三十多年来,三代“熊猫人”扎根深山,潜心研究,攻克了大熊猫繁殖领域“发情难、配种受孕难、育幼成活难”三大难关,取得了近百项国家专利和重大科技成果。圈养大熊猫种群基因多样性不断上升,数量稳定增长,截至目前达到了288只,已基本形成一个健康的、有活力的、可持续发展的种群。同时,已有11只大熊猫经野化培训后成功走向了大自然并存活。
为了向长期支持和参与大熊猫保护研究工作的人们致敬,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以自身大熊猫保护研究工作的发展历程为主线,以大熊猫野外引种为主要内容,将三十多年的大熊猫保护研究工作,野外引种的艰辛不易和取得的成果,以报告文学的方式予以呈现,以飨读者。
“最后,祝爸、妈身体健康,儿子一切安好,勿念!”
写完这句话,张志忠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放进信封里。没有胶水,他寻思着到厨房找点具有黏性的饭粒儿,把口封上,一会儿下山去给远在内蒙古的父母寄上这封报平安家书。
1984年9月初,卧龙牛头山,位于大山深处的五一棚大熊猫野外观察站,树叶凋零,秋色浓郁。
厨房与张志忠所住的帐篷仅几米之遥,由于连日降雨,四周湿漉漉的。拍打掉帐篷门脸上的积水,他刚探出头,就被在外面劈木头的五十来岁的彭加干看见了。
“小张,你这是要去寄信啊?”见他手里拿着信封,彭加干打着招呼。
“对,我一会儿下山去寄信。”张志忠回答道:“报到后就到这里来了,还没给家里人报平安哩。”
“志忠,你要下山寄信?等等我,我也要去。”
“帮个忙,也帮我寄一封。”
“你不识路,等等我,我带你下山,顺便我也寄一封!”
……
壹
“撕布”与汤匙
野地里一个能容纳几十人的帐篷高高矗立着,帐篷里火塘烧得旺旺的,上面吊着一壶水,周边围了一圈新旧不一的胶鞋毪子。帐篷本身是布匹,自然不隔音。彭加干和张志忠这一问一答,张志忠要下山寄信的消息就像桦树上绑了个高音喇叭,让五一棚的“居民”都听见了。
刚报到没几天,一场大暴雨引发山洪,通往山外的唯一一条颠簸不平的公路被泥石流掩盖,因保护大熊猫而建立起来的卧龙自然保护区又与世隔绝了。其实,道路通不通畅,对于在五一棚开展大熊猫监测的人来说,影响并不大。毕竟,他们的工作地点就在这里,工作任务就是沿着三十几条羊肠小径,轮班拿着无线电接收机追踪分布在五一棚的野生大熊猫。
但是,大山外的亲人们却不如他们心宽。他们知道大山里生活的艰难,时刻担心着亲人的安危。特别是听说发了洪水,不知该有多么焦急。而当时的通讯并不方便,只有通过书信的形式才能告知家人自己的近况。虽然才来几天,但张志忠已有所体会,更何况象征家人团圆的中秋佳节即将来临,家人之间相互思念的氛围更加浓厚,所以帮忙寄信的事他都一一应承了下来。
厨房很简易。简单的灶台,简单的大铁锅和大笼屉。运气好,刚吃过早饭没多久,灶台上的铝锅里还剩着些稀饭。张志忠将稀饭表面上的米糊糊在信封口上,正打算走,却看到了灶台上两个用柴火灰写的汉字——“撕布”。
这是啥?啥叫撕布?难道要做新衣服?他瞅了瞅身上发的蓝色劳保服,这不还是新的吗?自己也就不用再新做了吧。
从厨房出来,看到正在劈柴的彭加干,袖口已经裂开了,就说:“老彭,不是要做新衣服么?你这衣服该换换了。”
“做啥子新衣服哦?”五十多岁的彭加干一脸疑惑。
“哈哈……哈哈哈……”听完张志忠说的在厨房里灶台上的发现,彭加干大笑着说:“那是我们的唐师傅在学英语!这里老外多,要说得上话,得好好学英语才行。以前张和民、王鹏彦他们也是跟着老外学英语。”
张志忠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五一棚的专用厨师唐师傅是个爱学习的人,由于到这里来参加野生大熊猫跟踪监测的外国专家多,唐师傅不想总依赖翻译,也想直接和老外们交流。但是,文化水平本身就不高的他,发音常常不准,也记不住,所以,唐师傅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把英文的发音用中文记下。五一棚纸笔宝贵,一般只供监测人员使用,所以,唐师傅就用未燃烧尽的树枝当笔,灶台或者地面作纸,认认真真地学上了英语。
听老彭这么一解释,张志忠也不禁笑了起来。他在心里把学习过的英语单词翻了个遍,突然意识到这个“撕布”可能是英语“spoon”的发音,中文意思是汤匙、勺子。指不定是哪个外国专家问唐师傅要勺子,唐师傅就捎带着把这英语单词给学会了。提到勺子,他想到了自己刚到卧龙报到那天发生的事情。
贰
映秀小饭馆的笑声
1984年8月初,细雨蒙蒙,山里的秋天已经有了入冬的架势。映秀一家开在河谷盆地三岔路口的热闹的小饭馆,迎来了几个特殊的客人。
盛满黄瓷碗热气腾腾的汤在人声喧闹中终于上了桌,红的是西红柿,绿的是小白菜苗,红绿搭配煞是好看。
“老板娘,麻烦给我个勺子。”颠簸了大半天,天气又冷,张志忠想喝碗热汤去去寒,也填一下咕咕叫的肚子。
“哎!”胖胖的老板娘看了看刚刚发出声音的小伙子,白生生的圆脸上架了副眼镜,一看就是文化人的样子,平添了几分好感,问道:“你是要个瓢羹儿哇?”
“啥……瓢……羹儿?”老板娘地道的四川话夹杂着都江堰、阿坝州一带的乡音,把来自北京的小伙子说愣了,不得不重复了一遍:“我要勺子。”
“晓得,晓得,就是瓢羹儿,喝汤的嘛!”老板娘戴着亮铮铮银镯子的手在蓝布围裙上擦了擦,兴许是怕外地来的客人听不懂,用“椒盐”普通话(带四川口音的普通话)又说了遍。
见张志忠点了头,她迅速地拿出一把白色的小汤匙递了过来,又看了一眼坐在同一张桌子边的三男两女,顺便问了一句:“你们这是要去卧龙研究熊猫儿呀?”四川话中关于“猫”的字,后面都拖着个长长的儿化音。比如小花猫叫“小花猫儿”,机器猫叫“机器猫儿”。
“嗯!”张志忠一边喝汤一边回答,末了问:“你咋知道我们要去研究熊猫的?”
“哈哈哈!”隔壁桌发出了爽朗的笑声。一位中年男人接过了话:“这两年,但凡去卧龙的大学生啊,老外啊,哪个不是研究熊猫儿的?映秀这家店子,可接待了不少你们这样的客人哩!”
“熊猫儿现在是宝贝呢!杀个熊猫儿的话一辈子都要遭关进去。”
“是啊,哪个敢杀!那个姓冷的家伙,不是被关进去了吗?熊猫儿现在是全世界都在关心着的国宝。听说,好多大明星都在给它们捐款呢!”
“唉,也不知道竹子开花,会不会把我们的熊猫儿都给饿死了。本来数量就很少了。”
“应该不会哦,你看,前前后后来了这么多专家,总是有办法的。”
……
叁
从来没见过大熊猫
关于大熊猫的话题就此打开。虽然是个小饭馆,但其所处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往西走,循皮条河一路往上,是沟壑纵横的邛崃山脉;往北走,沿岷江逆流而上,是“更喜岷山千里雪”的岷山山脉;顺岷江水一路浩浩荡荡而下,则是还承受着秋老虎余威的成都大平原。因此,南来北往的信息都在此交汇,小店看起来更像个“情报收集站”。
“志忠,你听他们说的,看来已经有很多大学生和外国专家去研究熊猫了。从来没见过大熊猫,这想起来啊,心里还挺激动的。”同行的小伙子轻声笑着说。
张志忠笑了笑,说真的,他也挺激动的。他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野生动物资源管理专业,当时二十二岁,刚毕业不久到国家林业部野生动物和森林植物保护司参加工作。和他同行的四人也都是当时国家林业部派往四川卧龙自然保护区基层锻炼的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他们前几天从北京坐火车到了成都,在成都感受了平原的“秋老虎”,早上一早坐着汽车摇晃着到了映秀。
我能看到野生大熊猫么?怎么适应野外环境?怎么才能接近野生大熊猫?……许多问题在张志忠的脑海里萦绕。听了同伴的话,他又抬头望了望雨中起伏的山脉。此时,远山一片黛色,雾气随雨水而下沉,隐约听到皮条河水隆隆翻滚呼啸,却又因雾气太浓,看不见那腾起的细浪,而通往卧龙自然保护区的路亦笼罩在一片苍茫之中。
自从1869年,法国传教士戴维将熊猫介绍给西方世界之后,大熊猫声名鹊起,“熊猫热”经久不衰,熊猫数量日益稀少,对于大熊猫这个物种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如果不是戴维介绍熊猫到西方世界,是不是会少很多杀戮?同样,如果戴维不把这一珍贵物种让全世界知晓,随着人类的扩张,它们会不会变得更加稀少,甚至灭绝?
汽车一路颠簸。这些问题连同大熊猫吃竹子时憨态可掬的形态,一直在张志忠脑海里交替萦绕着。
(内容来源:《大熊猫的春天》人民文学出版社)
中国大熊猫保护研究中心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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