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江堰的心灵地图 读文佳君诗集《迎面而来都江堰》
《迎面而来都江堰》
文佳君 著四川文艺出版社
◎谢银恩
文佳君的又一部诗集《迎面而来都江堰》即将出版。仔细斟酌，比起“走进都江堰”，诗集名称颇有诗意：迎面而来的东西，她自身已是自足地存在着，丰盈着，弥漫着……
写诗者用不着绞尽脑汁，通过唯美或暴力的修辞练习，自发的在自然万物的生长与寂灭中去寻找或发现所谓的诗意。否则，结果可能是虚构或妄想，陷入农耕文化一厢情愿的浪漫书写，乡土、家园可能会成为遣兴或茶余饭后的自恋、自慰，在自我肉身没有坚实信仰支撑的前提下自我放逐于大地空洞的漂泊与流浪中。这种不及物、不在场的虚假写作，会将个体生命从时代与社会境遇的血肉联系中连根拔起，取消了诗歌言词在大地上站立的坚实地基。换句话说，写诗者必须打开他心灵的感应器，走出自身，同万事万物相接触。这一过程是作者交出灵魂，忍受孤独、寂寞、时间的分裂、痛苦根源的深刻领受和敏捷的捕捉的过程。在文佳君诗集中，都江堰交出了岷江、童年、时间、历史事件、祖父、父亲、命运、死亡、拆迁、松鼠、楠木、银杏、安澜索桥、蝴蝶、蚂蚁、石头、贵州巷、杜鹃、紫薇、井福街、水巷子、三星村、文家坝子。这些活生生涌现出来的，是亲切的，混合着季节交替的光华与寒冷，历史的无情与现实的残酷，对昨天与现在耿耿于怀的忏悔与无奈，所有这些像日夜奔腾不息的岷江水在瞬间的出神或迷惑中，被塑形后又复归于流水。幸运的是，诗人找到了诗歌，这种人类最古老而简单的精神需求之一，它保存着人类的秘密。而诗歌之成为诗歌，同样在于她见证诗人的命运，诗人与大地、事物的遭遇，这一遭遇过程并非双方仅满足于静态的相识或照面，而是诗人与万物间相互锤炼，从而进一步打开产生于现实的内在心灵生存的纬度与精神倾向。
诗中，诗人不对浩淼神话与历史穷究，不对远古祭祀冥想，不对神灵冷漠诘问，他回到了脚下的泥土所构成的大地，站在安澜索桥上，“这天下第一爱情之桥上\摇摇晃晃的我们\拉紧了彼此的手……安澜，安澜，万物清晰\在这摇摇晃晃的时光里\想想，我们深爱的理由”。一番怀想后，诗人又不得不失望地回到现实，“我就这么漫无边际地走在井福街\一个妖的女孩正从这里离去\母亲在身后呼她早日归来\女孩的回声冷若冰块\这种破地方我再也不回来”。年轻的一代就这样抛弃故乡，成为无根的追求时髦生活大军的一员，可以想象诗人内心无言的痛苦与悲凉。难能可贵是，很多人并不能够或者不愿意撩开完美外面虚假的面纱，露出背后曾经存在的那把利斧，而诗人有勇气和信心把它袒露出来。这信心和勇气来自都江堰这块古老神奇的土地上的松鼠、楠木、银杏、安澜索桥、蝴蝶、蚂蚁、石头、贵州巷、杜鹃、紫薇，这样的力量只能来自大地的馈赠。
“这株草又成为我的担忧\就像老父亲为我担忧一样的担忧\怕我在高楼大厦间不能撒欢\失去水分而蔫头蔫脑\我试着把手中的矿泉水\浇向墙头的那株青草”，这些水的灵魂一定是与诗人生长于斯的这块土地通灵的，她见证乡村的日夜劳作、生机盎然、各种动植物栖息繁衍，随着现代物质化、便捷化、消费化进程的无情推进，渐渐成为一抹淡淡的底色，无力、哀婉而倔强的散射召唤心灵的光。诗人内心藏着这光，他要借着这光重返，完成心灵的救赎。他的梦凭借着文字开始飞翔，这飞翔是诗人精神的超越与飞升。文字的羽毛呼啸着，迎合着天空强大的气流，那铮铮作响的碰撞的神秘之音的力量，迫使诗人打开沉默的心，在沉默中倾听，倾听脚下那块古老土地丰盛的馈赠，并且把想象力牢固地嵌在一个转瞬即逝的瞬间，搏动那现实的、停止而又延续的生命冲动力的经久不息的歌唱。如同汩汩流淌的岷江水，滋养万物，也孕育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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