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汤圆 去拜年 最忆儿时年味
那些年,春节前家家户户都要推汤圆。刘陈平摄
那些年,瓜子花生都是过年必备的年货。 刘陈平摄
老四川的腊味火锅。
那些年,每家每户的团年饭肯定在自家吃。 刘陈平摄
年货·亲情
跟着父母去拜年 和左邻右舍一起团年
陈宇(成都)
过了腊八就是年。在我的记忆中,从1970年代到1990年代这个时期,春节期间,除了与亲人团聚,给亲朋好友拜年无疑是最重要的一个社交活动。
我父母是四川人,因此在新疆喀什的亲戚并不多,只有我的一个幺叔,一个舅舅,还有一个姨姨。春节期间,我们四家人轮流做东,请亲人们来家里吃团年饭,亲人们团聚在一起,叙亲情,谈人生。兄弟姐妹们则一起玩耍,一起游戏,其乐融融。
我的童年时期,我家一直居住在母亲工作的单位大院里。邻居都是母亲单位的同事们。每年春节,从大年初二开始,母亲单位的同事们都要互相拜年。有时,是母亲单位的领导带领着员工们,挨个轮流给每一家拜年。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地走来,坐几分钟,又有说有笑地离去,给下一家拜年。
记忆中,父母去拜年,也会带着我们这些孩子。春节期间,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就是跟着父母挨家挨户去给院里的叔叔阿姨拜年。拜年最值得期待的,并不是可以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耍,而是每去一家拜年,喊一声“叔叔阿姨过年好”,衣服兜里就会被叔叔阿姨们慷慨地塞进一把糖果。大多数时候都是水果糖、高粱饴。运气好的时候,还会有大白兔这样稀罕的牛奶糖。如此下来,当我们跟着父母在院里拜了一圈的年回来时,衣服兜、裤兜里就被塞得满满的!此时,我们那小小的心里,就别提有多满足了。当年,糖果的价格比较贵,绝大多数的人家平时也都舍不得买。但到了春节期间,大多数人家都会多少买一些,小孩子们自然是开心极了。
远亲不如近邻。在我们居住的单位大院里,有几家跟我父母关系最好。我记得胡伯伯和蔡阿姨一家,李阿姨和谢叔叔一家,还有我家的邻居张叔叔一家,都是我家的常客。过年时,我们这几家人就会互相拜年,轮流做东。
过年轮到我家请客时,父亲母亲就会做好一大桌菜,几家人欢聚一堂,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母亲最得意的拿手菜之一,就是粉蒸肉。半肥半瘦的猪肉片,涂满花椒粉、盐等调料,外面再裹着一层炒熟的淀粉,入锅蒸熟。起锅后,略呈金色的肉片,闪烁着诱人的光芒。几家人在分享美食的过程中,回味过去这一年的酸甜苦辣,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就像家人一样温暖着彼此。后来,随着时代的更迭,我们这几家人也是天南地北,各奔东西。但无论时光如何流逝,这些相交了一辈子的邻居老友相见,还是那么亲切。
随着年龄的增长,每到过年,同学间互相拜年成了春节期间的保留节目。一大早,我们十多二十个同学,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到同学家里去拜年。一般每家就坐几分钟,向同学的父母问声好以后就告别了。如果晚饭时间到了,总会有同学的父母热情地留我们一群人吃饭。于是,我们就毫不客气地留下大吃一通,喝着同学家备好的酒,觥筹交错间,青春的激情在空气中荡漾。如今,人到中年的同学们已经是天各一方,但我们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风驰电掣般穿行的年轻身影,至今还深深地烙在记忆深处。
现在,我已在成都工作生活多年,父母也已定居成都。城市越来越大,去亲朋好友家拜年的习俗渐渐淡了。住在商品住宅楼里的邻居,彼此不知对方姓甚名谁。亲朋好友间的拜年方式,也早已从线下的串门变成了线上的问候,电话、短信、微信、视频,这些先进的通讯方式,在带给人们联络便捷的同时,似乎却使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变得疏离。春节拜年的习俗,在都市里渐行渐远,成为上一个时代的回忆。
吃完烤粽子 才算过除夕
赵文怡(邛崃)
家中逢年包粽子的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印象中外婆对吃食比较讲究,人也比较勤快。据她说,自她出生家里年年田地产出有余,米饭归的整齐,再有点生意补贴,人来客往难免需得现成吃食。家中妇人便会把多余的米用来包粽子,招待客人也方便。其实这个习俗也不是外婆家独有,逢年过节临邛镇上,家家杀鸡,还有宰猪宰羊,捣年糕包粽子的也不占少数。
腊八一过,左右邻居渐次挂起年货,腊肉,香肠不必说。整的猪头、猪舌(我们又叫招财)、酱肉和粽子,一排排挂在屋檐,从街这头望向那头,全是团圆的味道。偶有没赶上熏腊肉的,索性自己在屋外搭起铁桶架上松枝,自个熏起腊肉。那样整条街便飘起浓厚的烟熏味,更让人感觉新年快到了。
相比烟熏火燎的腊肉,粽子更显可爱。从长街走过,可以看到每家的粽子都各有不同,有的胖乎乎肉嘟嘟,每个角的米都想钻出来似的。有的精致小巧,似乎可以一口一个。有的用翠绿的箬叶,有的用黄褐的斑竹,每一种包出的模样都会有所不同。
春节包粽子,大姨、大姨父、外婆、妹妹齐上阵。把事先洗净的十来斤糯米装在大澡盆里,大家围坐一圈,等外婆倒下量好的二两清油,二两薄盐,五钱花椒以及肥厚的腊肉颗粒。要吃红豆的,就要提前一天把红豆泡软,再倒进盆里。要吃豌豆的,就提前买好新鲜豌豆,洗净加入。我爱吃红豆,妹妹偏爱豌豆,外婆依次满足我们的需求,红豆的一锅,豌豆的一锅。
混合着清油,腊肉的糯米一颗颗晶莹剔透,油润的闪着珠光,在外婆厚实粗糙的手中来回翻搅,花椒的麻香味扑鼻而来。拌匀后,外婆抽出沾满油渍和米粒的双手,招呼我们“来尝下味道”。她的拇指和食指相互轻轻揉搓,然后伸到我们面前,我和妹妹都不愿尝生清油的味道。大姨见了,挽了挽袖子,手就伸进了米盆。再拿起来在舌尖点一下,“这味道合适!”
外婆包的是标准,让儿孙们依着葫芦画瓢。大姨包的是合格,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但总能被挑出两三处错漏。我和妹妹最次,手忙脚乱地一通挥舞,米洒得到处都是,成品却不见一个。外婆看着着急,理好手头的粽子便来亲自教。长长的粽叶在她手里顺成漏斗形状,漏斗底部合的闭缝,然后舀一勺拌好的糯米放入,糯米不需填满,留些空间等剩下的粽叶对折。覆好了粽子雏形,捆扎也是项技术。外婆理了根竹丝,一头咬在嘴里,一头握在手里。握在手里的竹丝顺势往三角的粽子上缠绕两三下,一个饱满扎实的粽子就完成了。虽然外婆包粽子的手艺每年我们都要看上几遍,可真正学到真谛的是默默在旁的姨父。姨父包的粽子比外婆包的个头小,匀称又紧实。五六个穿一串,拎起来个个修长,像挂在屋檐下的风铃。
包好的粽子,除夕就要开始祭我们的五脏庙了。
大年三十团圆饭一过,洗碗的洗碗,收拾的收拾。大家把外婆家打扫干净,长辈们就开始摆上麻将桌,支起烤火炉。外婆也忙前忙后拿出花生瓜子,糕点糖果。我和妹妹贴字的贴字,挂画的挂画,大家在热闹忙碌中等待着除夕夜的到来。晚会是其次,长辈们沉浸在娱乐里,我和妹妹则期待着守岁的小吃。十二点的钟声伴着炮声响起,大家相互道着新年好,外婆一边摸着牌一边指挥着我们,“把我煮好的粽子拿几个来炉子上烤起,烤起锅巴了好吃得很。”我和妹妹在火炉上架上烤架,放上粽子,眼巴巴盯着,听着麻将哗啦哗啦的声音,闻着粽叶被火炙烤后散发的清香,勾引着心底的馋虫。烤过的粽子外皮带着焦香,烤出焦黄的色泽,咬上一口,脆脆的,麻酥酥的。再来一口,腊肉钻了出来,带出了油气和软糯。吃完烤粽子,我们的除夕才算过去。
挂上红灯笼 就要过年了
宋正刚(都江堰)
最近老听到人说,这年味越来越淡了,我也有同感。可真有人问我什么叫年味,我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于是只好在回忆搜寻。
上世纪八十年代,妈妈在都江堰幸福路的工艺美术社工作,每到冬天,都会有工人用梯子、锯子修整梧桐树,那些多余的枝桠要堆满一条街,然后再拉走,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和敞亮的街道,树上还要挂上红彤彤的灯笼,一排排的,煞是好看!浩大的工程一结束,我就知道,要过年了。耳畔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鞭炮炸裂的声音,心里那个盼呀,暖烘烘的,痒酥酥的,“年”是个好东西,就在前面等着我。
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有好东西吃,可以尽情玩,亲朋好友可以聚在一起,这对孩子而言是有无限吸引力的。先说“吃”吧。香肠、腊肉、酱肉是各家各户都要准备的,酱肉得在锅里用盐炒,然后抹上酱料,挂起来风干。腊肉还得找乡下亲戚帮忙,用烟熏。灌香肠的程序复杂点,妈妈还会让我们小孩子帮忙,把加了香料的肉灌进肠衣,看着一截截鼓起来,好玩!这三样东西,还没过年的时候最好吃,还没上桌的时候最好吃,守在厨房里,妈妈切一块,我忙用手往嘴里塞一块,那真叫一个香!特别是腊排骨,还没上桌就不见踪影,落进了我们小孩子的肚皮里。香肠是可以用来烤的,冬天河里水干了,我们切一截香肠就往河道里跑去,找点干树枝,坐在鹅卵石上看着香肠一点点烤熟,香气一点点往外冒,咬上一口,嘴角全是油,那滋味,不摆了!只苦了那些把香肠挂在门外的人家,一天天地少!
正月初一照例是要吃汤圆,那时候的人家都是自己做汤圆粉,做芝麻馅。汤圆粉要用小青石磨碾细糯米,我们叫“推汤圆粉子”,记得有一年,妈妈推磨,我站在木架上看,一不小心摔下来,手臂脱了臼,至此失去了“围观”的资格。至于水果,有小金苹果、核桃,有时候还能吃上两个柿饼。小金苹果经得起放,从青苹果一直放成黄苹果,家里都有浓浓的苹果香味。核桃我不太喜欢,我爸是厂里的采购,常跑阿坝州,一箱箱带回来,吃得腻歪了。柿饼就稀奇了,甜甜的,软软的,咬开以后,果肉晶莹剔透,弄得我现在逛街都忍不住买两块,却再也吃不出过去的味道。酒水有茅梨酒、小香槟、江津白,都地道,不掺假。茅梨酒是那种细高的瓶子,我喝过,很酽。
玩的东西就丰富了,最重要的是放鞭炮,用两毛钱买一串“小英雄”,即二十响的电光炮,拆开来放,炸锅盖、炸蜂窝煤,一声响后,看烂锅盖飞起来,接着是一阵哄笑。冬天院里的人喜欢烤炭火,老年人一边烤着火,一边昏昏欲睡,我们冷不丁丢个鞭炮在炉子里,一声巨响,昏睡中的大人先是一抖,然后大骂,我们便在哄笑声中跑开了。除了“小英雄”,手里阔绰的,还可以买几个“地转子”,一点燃,就疯狂地开转,晚上放效果最佳。
等腰包里有了几个压岁钱,腰也壮了,胆也大了。记得当年巷子有小孩居然私自用压岁钱买了一支汽枪,他妈差点没把他屁股打烂。走亲戚,几个小孩子聚在一块儿,新玩法层出不穷,把大人的自行车骑跑了,用弹弓把隔壁的狗打了……用大人的话说,“天上都是脚板印”。就这样疯耍到大年十五,才想起寒假作业没做,于是一天几十页地赶作业。
年味是什么?我到现在也说不清,儿子在家里做作业,我劝他,下楼找小朋友玩一会儿。往楼下一望,一个小孩也没有,大概用功的在做作业,不用功的在玩电脑游戏。我们过去经历的趣事,如今的孩子们大概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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