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还是故乡青
□王国平（都江堰）
不经意间，岁月的大手就轻轻翻过20多年时光。
1996年7月16日，我从老家江油市东安乡凉亭村出发，前往当时颇觉得遥远的都江堰。我背着铺盖、棉絮、棕垫……尽管母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心地说：“娃儿呢，你以后就吃国家粮了，再也莫回农村来了！”其实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这片土地上，就像一片树叶，无论它曾经多么接近天空，但最后它都将复归尘土。我一步三回头地回望故乡，想把那七间瓦房和两间草房记住，想把门前的樱桃树、房后的李子树记住，想把最听我话的黄狗记住，想把火烧碥、太平堰、瓦槽沟……记住，想把每位亲人一一记住。
其实时光是留不住的，包括时光里的人与事。他们只能长存于我们的文字与记忆里，被一遍遍地打捞、抚摸和追思。
20多年后的今天，很多人已经不知道凉亭村在哪里了？而曾经人丁兴旺的凉亭村三组，也只有几十位老弱病残，还在那里做着最后的坚守，其中就有我的母亲。而我的奶奶、外爷、外婆、父亲、大舅母都已静静地离开了我们。
我已在都江堰生活了22年，这座城市包容开放，待我不薄：山水喂养我身心，文化滋润我笔尖，朋友温暖我灵魂。然而，每次有客从故乡来，我总是无比的激动，仿佛要问遍所有的人和事。即使偶遇一二江油老乡，也是兴奋得没法。记得江油市作协成立后，首次交流活动就选择了都江堰，那是多么愉快的两天啊，十多位家乡作家为我带来了一种恳亲大会般的欢乐。后来，蒋雪峰兄、蒲永见兄、刘强兄……每一次相见，都如沐春风，如逢亲人。有时故乡亲友来电，听着那熟悉的乡音，我都愿意永远不挂电话，直到话费
扣完。每次回江油，只要没有跟蒋雪峰兄等作协的兄弟伙“报到”，必遭狠狠地批评：“每次回来说一声嘛，不要像做贼一样，人花花儿都看不到，江油是你的故乡，江油作协就是你的娘家。”
离开江油20多年，我也去了不少地方，每到一处，我都会拿当地的山水与窦圌山、涪江，甚至唐牧梁、黄豆嘴等比较，结果可想而知：走遍天涯复海角，看山还是故乡青。
后来我渐渐明白，实际上，对每一个人而言，乡情的浓淡与距离无关。即使我在紧邻江油的梓潼、北川，我依然会觉得它们是异乡。唯有吃红烧肥肠的江油、打麻将“啷起”的江油、诞生过李白的江油……才是我身体与心灵的故乡。
有时候，我在反复思考一个问题：到了晚年，不回江油，没有空调、电炉子、取暖器时，那些寒冷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对我而言，无论时光怎样流转，我的故乡都回得去。
我曾多次忧心忡忡地与儿时挚友刘权斗、张俊、王元等商量：“以后退休了，借钱贷款都必须得回江油，最好是在老家，修个小院子，看点鸡，喂条狗，养几只鸽子，有空了就陪母亲去看看住得不远的大舅、二舅、幺舅，或者到房前屋后的山上去看看那些已远走多年的亲人，跟他们烧炷香、摆下条。每个月下一次中坝，按时参加江油作协的活动。跟大家喝完最后一口茶，然后再赶13元的班车回东安……”
我想，到了晚岁，即使步履艰难、目光迷离、眼神模糊，在我心里，故乡的山依然青翠无比，故乡的水依然波光如洗。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理事、巴金文学院与成都文学院签约作家、都江堰奎光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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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新闻，新鲜有料。可以走尽是天涯，难以品尽是故乡。距离都江堰市再远也不是问题。世界很大，期待在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