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在崇州的舌尖生活

朱晓剑专栏

南宋孝宗乾道九年（1173）春，大诗人陆游以通判的身份来到蜀州（崇州），在蜀州生活期间，他感受到天府之国的魅力，禁不住感叹：“江湖四十余年梦，岂信人间有蜀州。”陆游在蜀州生活的时间不是特别长，但却留下了144首诗、22篇文章，这种深情实在难得。难怪，蜀州是陆游当之无愧的第二故乡。

刚到蜀州，陆游即有诗句：“淋漓诗酒无虚日，判断莺花又过春。”成都这边自然风景独特，人文风貌也不错，加之美酒佳肴与故乡相比较，新奇中又带有新滋味。这也是让陆游流连的原因。在蜀州期间，陆游写了不少与饮食相关的作品，让我们看到宋时川味的风采。

崇州所产的苦笋很有特色。《苦笋》：“藜藿盘中眼忽明，骈头脱襁白玉婴。极知耿介种性别，苦节乃与生俱生。”看似简单的小宴也有格调。《小宴》：“洗君鹦鹉杯，酌我葡萄醅。”雨后，在湖上雅集，别有一番滋味。《雨后集湖上》：“白头自喜能狂在，笑襞蛮笺落醉题。”

虽然是野外的鸡毛店，看似简单的饮食，却又有着别样的情味。这与绍兴的饭馆迥异。《野饭》：“薏实炊明珠，苦笋馔白玉。轮囷斸区芋，芳辛采山蔌。山深少盐酪，淡薄至味足。往往八十翁，登山逐奔鹿。可怜城南杜，零落依涧曲。面余作诗瘦，趋拜尚不俗。病夫益倦游，颇愿老穷谷。是家吾所慕，食菜如食肉。时能唤邻里，小瓮酒新漉。何必怀故乡，下箸厌雁鹜。”

在成都期间，陆游没少喝酒，在他的酒世界，又有着不同的人生况味。《饮酒》：“人生适意即为之，醉死愁生君自择。”

唐安（崇州）所产的薏米很独特，陆游亦赋诗。《薏苡》：“初游唐安饭薏米，炊成不减雕胡美。大如芡实白如玉，滑欲流匙香满屋。腹腴项脔不入盘，况复餮酪夸甘酸。东归思之未易得，每以问人人不识。呜呼！奇才从来弃草菅，君试求之篱落间。”陆游说，蜀人谓其实为薏米，唐安所出犹奇。

成都的苕菜，天下无双。《巢菜》：“冷落无人佐客庖，庾郎三九困讥嘲。此行忽似蟆津路，自候风烛煮小巢。”诗前有序云：“蜀蔬有两巢，大巢，豌豆之不实者；小巢，生稻畦中，东坡所赋元修菜是也。吴中绝多，名漂摇草，一名野蚕豆，但人不知食耳。予小舟过梅市得之，始以作羹，风味宛如在醴泉蟆颐时也。”

这里所说的川食也是川味。《冬夜与溥庵主说川食戏作》：“唐安薏米白如玉，汉嘉栮脯美胜肉。大巢初生蚕正浴，小巢渐老麦米熟。龙鹤作羹香出釜，木鱼瀹葅子盈腹。未论索饼与饡饭，掫爱红糟并缹粥。东来坐阅七寒暑，未尝举箸忘吾蜀。何时一饱与子同，更煎土茗浮甘菊。”此诗里也写到了成都茶，“更煎土茗浮甘菊”即所谓的菊花茶，用菊花放入茶中，可减少土茶的苦味。

这些宋代的蔬菜，在今天想来，也是别具风采的。《蔬食戏书》：“新津韭黄天下无，色如鹅黄三尺余；东门彘肉更奇绝，肥美不减胡羊酥。贵珍讵敢杂常馔，桂炊薏米圆比珠。还吴此味那复有，日饭脱粟焚枯鱼。人生口腹何足道，往往坐役七尺躯。膻荤从今一扫除，夜煮白石笺阴符。”

除了这川味，川茶也是必不可少的。如《九日试雾中僧所赠茶》中写道：“少逢重九事豪华，南陌雕鞍拥钿车。今日蜀州生白发，瓦炉独试雾中茶。”诗中的“雾中”，即大邑的雾中山（又称雾山），出产佳茗，山僧以之赠陆游，陆游以诗记之。又如《病中久止酒有怀成都海棠之盛》：“碧鸡坊里海棠时，弥月兼旬醉不知。马上难寻前梦境，樽前谁记旧歌辞？目穷落日横千嶂，肠断春风把一枝。说与故人应不信，茶烟禅榻鬓成丝。”而《饭昭觉寺抵暮乃归》里说：“身堕黄尘每慨然，携儿萧散亦前缘。聊凭方外巾盂净，一洗人间匕箸膻。静院春风传浴鼓，画廊晚雨湿茶烟。潜光寮里明窗下，借我消摇过十年。”成都茶，与越地所出产的茶有着很大的区别，故而在成都饮茶的场景才多次在诗里出现了。

在蜀州期间，尝川菜品川茶，悠游山林之间，访名胜古迹，倒也是别有一番滋味。难怪在离别蜀州之后，陆游对这样的诗意生活依然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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