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咥碗搓搓面
杨广虎
上天眷恋,生在关中。从生下来就吃面,至今百吃不厌。老婆说,我肚子里有个“面蛔虫”,连身材也不顾了,小心“三高”大驾光临!老母亲每次见我就说,我娃又瘦了一圈,吃不上我做的搓搓面了。
在我心中,搓搓面就是“面霸”,据说源于周代。家在关中西府,一年难得吃上一碗搓搓面,逢年过节,母亲最爱做搓搓面。为了早早能吃上面,我不嫌烟熏火燎,帮母亲拉风箱烧锅。捞出第一老碗,调好后就蹲在屋檐下或大树下美美咥上一顿,挺着肚子打着饱嗝在村里闲逛。后来出了城,20多年胡吃海喝,终是“酒肉穿肠过,搓搓面心中留。”
记得某年夏日,有一位外地女诗人来西安,晚上我请她吃饭,她点名要吃油泼辣子biangbiang面、凉皮锅盔肉夹馍、煎饼卷菜、甑糕。号称吃货的女诗人嘴里念叨着:“一点飞上天,黄河两道弯,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东一扭,西一扭,左一长,右一长,中间夹着个马大王,月字旁,心字底,留个钩钩挂麻糖,坐个车车逛咸阳。”待一条又宽又扁又长的裤腰带面上桌,吓得她花容失色,连声称奇,一根面跟长蛇一样,不敢下筷。在我再三鼓励下,她小心翼翼吃了几口,直言开眼界了。临别时,摸肚含笑,依依不舍,对我说,羊肉泡馍葫芦头就不吃了,明天能不能吃细一点的面。
陕西面食众多,尤其八百里秦川关中一带,堪称天下一绝。晚上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岐山臊子面、韩城大刀面、大荔炉齿面、合阳蹩面、潼关一窝丝面、米脂杂面、西安蛋黄面……不知道该请她吃哪碗面?
第二天中午,我专门去一家老店,请她吃碗搓搓面。搓搓面和拉条子不同,需要人工在案板搓制而成,费时费力,对于现在讲究统一配送速度和效率的社会,一般卖面的不愿意做,嫌麻烦。胖嘟嘟的老板我认识,我提前一个多小时去店里,让他拿家里磨好的原生态上等面粉,少加些盐。要求他和出来的面要适中,不硬不软。他笑着问我,你老兄平时吃这搓搓面,一定要硬的,水一开,不等熟了就要捞,硬得如同盖楼的钢筋、城墙的老砖、门前的电线杆。今天咋客气起来,人老了,不行了,胃吃不消了?我诡秘一笑,告诉他,今天有贵客。你这搓搓面,太硬了人家不好消化,过软了下锅就断成几截,不筋道不说,软溜吧唧和丝瓜瓤一样,没有骨气,色相也不好。哈哈,你今天请的一定是个女娃!老板识破了。是女诗人,美女!你一定要做精细,色香味俱佳,我装作严肃地告诉他。
大约一小时,老板开始搓了。他把面先切一小块,手擀成饼状,再切好多条,放在两手的掌心来回地揉搓多次,直到搓成筷子粗细的面条,边搓边拉,粗细匀称,将搓成细的面条盘在两手上,拉开拍打在梨木案板上,撒一些干面粉,防止粘连——就等看客下锅了。
女诗人守时,导航到位,秀发如瀑,一袭白纱裙,好似仙女下凡。“头锅饺子二锅面”,我让她稍等。
老板下面,我告诉他煮到就行,不要粘燶,也不要过凉水。捞出干面,配上盐、葱花、香菜、辣椒面、酱油、陈醋和煮好的青菜等,热油往上一泼,听到刺啦一声,再配上两头大蒜。一碗香喷喷、酸辣辣的搓搓面放在面前,让人垂涎三尺!
女诗人忍住,没有动筷子。拿起自己的手机拍个不停,弄个支架还搞直播。我说朕赐你舌尖上的美食一碗——搓搓面,赶紧咥,要不粘成一块,不好吃了。女诗人开始还故作矜持,细嚼慢咽,后来看我狼吞虎咽,也不管什么精致妆容淑女形象了,大快朵颐,香汗袭人,网上粉丝好评如潮。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这面,这汤,比大鱼大肉,生猛海鲜好吃!咥得我万般舒心,百肠舒坦,不仅满足了口腹之欲,还是舌尖享受!
“这面真好吃!美得太!你们陕西人咥面,这叫豪爽!”女诗人看到有人咥了两碗,不由感叹道。
“长安城像是一匹被丢进染缸的素绫,喧腾的染料漫过纵横交错的街道,像是漫过一层层经纬丝线……”咥完面,女诗人抹着嘴,辣得直喘气、泪眼婆娑,依然很优雅地说道。这是“长安十二时辰”中的话语,生活在汉唐气象之下的长安城,对我一个普通老百姓而言,生活即诗。对我而言,搓搓面就是当下的“诗生活”。
因面结缘的我们击掌而笑,丝毫不顾及嘴里喷出的浓重大蒜味和旁人疑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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