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把式 □高铭昱
旧时赶车场景陶浒 绘
“长鞭一甩吔叭叭地响,赶起大车出了庄……”这是电影《青松岭》中的插曲。轻松欢快的节奏,意气风发的激情,极具感染力的旋律,使这首歌曲深受人们喜爱,至今传唱不息。然而,歌中所吟诵的“长鞭”“大车”却已离我们渐行渐远,难觅影踪了。
大车是一种古老的交通运输工具,也有人称之为马车、牛车、驴车等,乃因驾辕牲口不同而有别。大车由车辕、车厢、车轱辘组成,各部位均选用坚实木料制作。车辕是套辕马和赶车人坐的地方,车厢装货或坐人。车轮毂上均匀分布着小臂粗细的辐条,呈放射状连接着毂辋,辋外加装铁瓦。车轮外侧布满用以加固的“蘑菇钉”,钉帽大于铜钱,密密麻麻。这种老式大车车身笨重,行走费力,至上世纪六十年代,为胶皮轱辘大车所更替。
大车用途不同,选用的牲畜就不同。如果是用作交通工具,拉车的往往是马,因其步履矫健,行走速度快,如果是拉运货物,则人们更愿意使用骡子。骡子合群性比马好,比马顺,耗草料少却比马力量大,省吃能干。用牛用驴的车型较小,多在庄稼地里使用。就爱好来说,家乡人最喜骡子。当年解放宝鸡时,我们村支前,一次出动二十八辆大车,每辆车都套的是清一色的三匹骡子,所经之处,无不艳羡。此事一时传为佳话,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赶大车的人俗称车把式,这是乡村最受人尊敬的行当。虽然无须考驾照,但成为一个合格的车把式需要多年历练。首先是学套车。要让牲口服服帖帖地供人驭使,老老实实地拉车行走,要用一整套的器具约束,套圈怎么戴,辔头怎么拴,缰绳怎么拉,肚带怎么系,辕马怎么进,边马怎么连,都是非常专业的技术,不仅要熟稔于心,还要有胆识和经验。
学会套车,只可谓九牛一毛,打鞭子才是车把式的真本事。赶车的鞭子鞭杆竹制,短,鞭绳却长,可达丈余,上系红缨,鞭梢熟牛皮做成,细,有一尺多长。看车把式使鞭,“忽忽”地舞动生风,抡圆甩出,“嘎嘎”脆响,潇洒威武,令人叹为观止,其实练就这身功夫极为不易。车把式甩鞭子,不仅要炸响还要有准头,指哪打哪。《卖油翁》的故事我们都读过,文中说陈尧咨善射,十发八九中。有卖油翁不服,“乃取一葫芦置于地,以钱覆其口,徐以杓酌油沥之,自钱孔入,而钱不湿”。在民间,这个故事完全是另一个版本,乃是说车把式令取铜钱一摞置之于地,其人挥鞭揭钱,一鞭一个,鞭到钱起。有人或云此系传说,但车把式有精湛功力是可信的。我曾听邻居杨老讲过这样的故事:清末民初,关中大地战乱灾荒频仍,致使我们这一带荒凉凋敝,狼群横行。有一年,他的父亲赶车送货,回来时车上放了一块猪肉。大白天就有饿狼闻味追来,一头狼自车后跃上车厢,叼起那块肉扭头欲窜。杨父抬手一鞭,狼嘴便血淋淋地被撕开,那狼惨叫一声逃走。另有一只狼绕至车前,直扑其父而来。其父一鞭抽到狼的前爪上,那狼疼得抱着爪子打起滚来。老杨左右开弓,把那头狼抽了个就地十八滚,最后带了头死狼回来,剥皮吃了狼肉。
车把式嫉恶如仇,却极其爱惜牲畜,欲催马行走时,只是扬鞭在马耳旁打个炸响,却并不伤及其皮肉。马儿得令,自然是奋蹄疾驰。
鸟有鸟语,兽有兽言。为了便于驾驭,人们便发明了一些与牲畜交流的口令。地不分南北东西,牲不论牛马骡驴,这些口令均是统一使用,各地方言或有不同,但喊法几无差别。当年,这些口令人们皆耳熟能详,即使从未曾使唤过牲畜的孩子们也能喊上几声。“嘚起”,“嘚儿驾”,这是让牲畜开步走,一直走,别停下。牲畜行走时看见野草,或走得累了,往往就想停下。这时车把式就会用鞭子打个空响,然后一声“嘚”或“驾”,这就是“继续”“向前”的意思,正行走间喊“嘚起”那便是“加油”了。如果喊“喔”(或“歪”),是向右转,如果喊“咿”同时以鞭子抽马右侧,那就是向左转。右转击左,左转击右,抽打的方向与实际恰好相反。“撤”“潲”是令后退,而“翘”则是遇到障碍时提醒牲畜把腿抬高,以防绊倒。如果单喊一长声“吁——”,那就是停车的意思了,“靠”是让牲畜靠边停下,训练有素的骡马自然明白。车把式必须有调教及驯服牲畜的能力,让其熟悉这些口令。
“车把式,四季忙,起早贪黑送公粮,累得浑身不着炕,挟起麻袋还照样!”这是当年非常流行的一段顺口溜。公社化时期,赶大车送公粮是农村最有代表性的一幕,迄今所流传的与大车有关的歌曲多是描写送粮,如那首著名的《扬鞭催马送粮忙》。实际上,生产队里大车的活路远不至此,一年到头都有忙不完的事。冬春季是不停地往地里送粪,给牲畜圈里拉土。夏秋季多是拉运庄稼,间或去集市拉化肥等配送之物。那时水利工程很多,去工地拉运水泥、石块等,便是大车例行的任务。
我曾在严寒的冬季跟着大车给小麦地里送粪。我们的任务是装卸车:把冻结成块的粪肥撬开,锨锄手抬,装入车厢。那大车正是三匹骡子所拉,一匹驾辕,两匹在前,车上加了挡板,装得满满当当。我们扛锨跟着大车出村,一路前行,进了麦地。不挑剔土路砂石路,任是田间庄稼地里也能前行,这是大车的优点。冬天的小麦不怕车碾人踏,大车走过之处压出一条深深的辙印。在麦地里把粪块卸下,我们便攀上大车,坐在车厢两侧,装模作样地学一下车把式,晃晃悠悠地坐车回村,那是最舒服惬意的时刻。
在农村,大车还一度作为婚车使用,那是它的高光时刻。后来有了拖拉机,有了汽车,大车功成身退,倩影也无处追寻,但那红缨鞭“叭叭”的炸响声,车把式那“嘚驾喔吁”的吆喝声,仍时时回响在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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