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腰带■ 汪润琳 /著
第二年春天，他又在菜地里套种上笋瓜、番瓜、茄子、豇豆、黄瓜、辣子等各种夏菜，并在旁边的三亩麦田里套种上西瓜。庄稼汉们说，一亩园，十亩田。姬家河岸边这六亩菜园和瓜地每年的收入，足足比上他家现时六十多亩庄稼地的进项！这年过年时，姬耀先去西京城看望爹和大哥，在大哥家见到一本《园艺学》，他拿回看了一遍又一遍，来年春天又在河岸边买了三亩地栽成果园。几年后，一树树繁茂的枝叶间缀满了又繁又大的果子，就像一疙瘩一疙瘩银子和票子卷卷，所见之人无不眼红。
姬耀先总是以自己的奇思妙想，在祖先留下的几十亩土地上，给法门镇的乡亲们带来眼花缭乱的新套套。接着，西京城归来的中学生又用自个儿的文墨知识钻研怎样合理积肥、施肥，怎样间作套种，怎样种植绿肥等诸多作务庄稼的新鲜技术。他规定家里人不准把草木灰与人粪尿混在一起，以免酸碱中和降低肥力；他采用多施底肥、不施或少施面粪的做法，既省粪肥又多打粮食。他在麦田里种植草木樨或小豆，收麦后犁翻压作绿肥。他把麦田改种成带子田套种上辣子或西瓜，发挥光合作用，不少打麦子又多收一料瓜菜。姬耀先这些作务庄稼的
新套套技术，使法门镇的人们眼睁睁地看见姬家的田地和槽上的牲口逐年增多！
二
随着家里土地和牲畜的增多，姬耀先又如前次“考”长工一样“考”进了几个长工。他让他们有的务菜，有的务果园，有的作务庄稼。姬耀先像一位富于指挥艺术的指挥员，把所有长工调遣得井井有条。他遵照举人父亲当初制定的家规，对长工们尽量宽待，除了每年工价比一般雇工之家优厚，每月还发给长工们每人一元零用钱，给每人买二斤好旱烟，不吸烟的将烟钱折合成其他礼物或折钱发给；夏季则给长工们每人扯一截做布衫和裤子的布，冬天送给做棉衣的布和棉花，到年底过了腊月二十三祭灶节长工们谢工回家过年时，还给每个长工送几斤肉，送几笼白白的年馍和几样过年的蔬菜。当长工们衣袋里装着一年的工钱用小背篓背着这些蔬菜、白馍和肉离开姬家时，一个个粗黑的面孔绽着忠厚的憨笑，回到家里连说姬家人好。不用说，秀姑照旧常给长工们吃饭时碗底里埋臊子和暗送鸡蛋，这更讨得长工们欢心。姬耀先和媳妇如此厚待长工，法门镇的人们又纷纷赞誉这位西京城回来的年轻掌柜做事仁义。
同时，姬耀先一直保留着与长工们一块儿干活的习惯，他有时在田地干活，有时在菜园，有时在果园。他身体好，干活舍力气有技术，又待长工和气，没有掌柜架子，长工们既对他敬重又爱他。这年种麦前下了一场透雨，给干旱的古塬提供了种麦的最好墒情。为了保好墒，塬上的庄稼汉家家户户都在忙碌耱地。耱地是一种技术特难的农活，姬耀先如今练得娴熟。这天早晨，他让新来的长工狗剩去果园，铁犁去菜地，他领上其余四个长工各套一架耱去耱地。他们五人耱完一片地又一片地，十匹牲口拉着五套耱来回疾行，人抖精神，牲口蹄儿飞花，气势该是何等雄壮！这一切都似耀先这时节的跃跃心境，一派蒸蒸向上！
他们耱到大半早晨，姬耀先要提前回家收拾中午去镇街卖的菜，就让四个长工继续耱地，赶着两匹马拉着耱独自回家。秀姑见耀先回来，赶紧把洗脸水端到院子。耀先洗完脸，拧头看见一辆马拉的金筒儿轿车停在自家大门前。他以为是爹从西京城回来了，飞快跨步走到大门外，回来的却不是爹。当车夫把金筒儿轿车车厢前边的花布帘儿揭开，车厢里先后钻出两个年轻男人，他们一人手提一只棕箱，分头从车两边跳下。其中一位身材魁梧气宇轩昂，穿着笔挺的军服，头戴军官帽。另一位瘦高，白皮肤，蓝眼睛，高鼻子，一头金黄卷发，却是个外国人。
“二哥！”姬耀先欣喜地先向军官打招呼。这位军官就是姬耀武，现时在国军某军第三团当团长。姬耀先热情地接过他手中的棕箱。姬耀武对三弟指着那位外国年轻人说：“他是我的一位英国朋友，名叫威廉·詹姆斯。”姬耀武又对威廉·詹姆斯说：“这就是我的三弟姬耀先。”威廉·詹姆斯便向耀先伸出一只手相握，用流利的中国话道：“姬耀先先生，你好！见到你真高兴！”姬耀先同时要接威廉·詹姆斯提的棕箱。詹姆斯客气地摇手：“不用，不用！我自己提！”姬耀武笑道：“耀先，你就让他提吧，他那箱子里有宝贝，是不许他人碰的！”威廉·詹姆斯谦言笑答：“姬耀武先生，你真会开玩笑。”姬耀先也就不再勉强。姬耀武边走边对耀先说：“威廉·詹姆斯先生是英国剑桥大学的高才生，毕业后又就读于英国皇家军官学院，当过好几年军官，后来又上英国帝国商贸学院，现定居香港。他的知识十分渊博，听说咱扶风县与周原古文化丰富，这次跟我来想进行考察。”威廉·詹姆斯又笑道：“姬耀武先生过奖了！我的知识并不丰富，可是我对中国文化有着深厚的感情！我听说扶风县与周原是中国周秦文化的发祥地，故而远道而来想学习学习。”一时众人进入上屋，耀先招呼二哥和威廉·詹姆斯歇息在姬马氏住屋隔壁的房间里。（连载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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