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飞那复计东西” 浅谈苏轼书画艺术

西安晚报 2020-10-25 02:04 大字

《枯木怪石图》苏轼 宋代《寒食帖》苏轼 宋代

□张渝

有宋以来,以一人之力,扛鼎诗书画三绝者,苏轼之外,鲜有其二。但钱穆说,苏轼的儒学境界并不高,而且,张戒《岁寒堂诗话》也说,“子瞻专称渊明,且曰:‘曹、刘、鲍、谢、李、杜皆不及也’。夫鲍、谢不及则有之,若子建、李、杜之诗,亦何愧于渊明?……至于李、杜,尤不可轻议。”前者言其儒学思想有待提高,后者说其治学态度或有随意。结合钱、张二人之言,我们或许能在苏轼神一般存在的高态势压迫感中喘口气,原来如此。

如什么“此”?“鸿飞那复计东西”,苏轼自己的这句诗,加上李商隐的“锦瑟无端五十弦”,就是我对苏轼其人其艺的一个基本概括。

苏轼之“无端”

米芾《画史》说:“子瞻作枯木,枝干虬曲无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无端,如其胸中盘郁也。”米芾此言,说的是苏轼代表作《枯木怪石图》。孔六庆谓之“非一般古木山石可比。古木的生长盘郁虬曲,特别是绕了一个弯再往上长树枝的造型,很少在别人的画中见到……但这棵树被怪石压着,这怪石的外形很像一蜗牛,其卷曲嶙峋地死死吸住枯木之根使之成长艰难乃至枯死。”这段想象丰富,却不无牵强地“看图说话”,唯一的意义在于提示我们苏轼审美创作中的“无端”倾向。无端,就是无来由,但有天才的莫名其妙在。苏轼创作中,很多的“无端”,不是深思熟虑,而是如其自己诗歌所言:“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悠忽踏九州。”他的创作“如行云流水,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常止于不可不止”。他的创作,不是理性设计,而是雪泥鸿爪。唯其如此,苏轼才有其重要的艺术观:“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诗画本一律,天工与清新”“赋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书初无意于佳乃佳耳”。

苏轼的艺术视角居高而下,常取远观之位,他的创作也因此有了目空一切的傲气。某种程度上说,八大山人的孤傲,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苏轼“一肚皮的不合时宜”。事实上,终其一生,苏轼都在不合时宜中。新党与旧党的政治反复中,苏轼两头不落好。不仅如此,更是被贬岭南,孤身一蓑,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自始至终的政治不得意,很多是苏轼想不明白的“无端”,无端中,苏轼的创作也时不时地因之情绪化。必须指出的是,情绪化一定要有天才的底子,缺乏天才背景的情绪化,都是胡闹。这也是技法绝非第一的苏轼,不仅排在宋四家之首,而且千古一人的原因所在。

由“无端”进入“鸿飞那复计东西”的状态,苏轼既可以“大江东去”,也可以“明月几时有”。不过,由于儒学境界的欠缺,苏轼站在国家层面的慷慨弱于辛弃疾。所谓的“苏辛并称”,是指苏轼的综合实力排在了辛弃疾的前面,如果单就豪放的一维来说,苏轼不如辛弃疾。辛弃疾即使喝醉,也要“醉里挑灯看剑”,而苏轼在拉开“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架势后,其落脚点却是“一樽还酹江月”。这个举杯明月的动作,是书斋文人的标准动作——风雅多于志气、情趣多于情怀。以文字技巧论,苏轼高于辛弃疾;以生命飞扬的力度言,苏轼远逊辛弃疾。

如何才能“为宜”

然而,苏轼才学之丰富、人格之饱满,使得略有微言的钱穆也不得不承认,“在他处艰难的环境中,他的人格是伟大的”。苏轼一生艰难,却学养丰富。儒释道禅的综合修养,使得苏轼的美学场域极其阔大,他在凤翔东湖、杭州西湖等地的德政,以及每到一地都不遗余力地张扬美食,使得其人其艺极具亲民性。苏轼尚简远的美学思想来自庄子“与物为宜”的思想。

苏轼《宝绘堂记》云:“君子可以寓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尤物不足以为乐……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寓意而不留意的美学思想就是庄子逍遥物外的逍遥游。苏轼从这里入手,既追求司空图的味外之旨,又着意陶渊明的简朴,由此形成其萧散简远的美学境界。苏轼之后,好美食、趣味的文学家、艺术家大有人在,比如袁枚,但气局、境界上,较之苏轼,袁枚是学生,东坡是老师。

最能体现苏轼与物为宜思想的作品,是其《琴诗》。“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美的声音寓意于物,却不留意于物,既是达观的生活态度,也是苏轼一生的审美精神。苏轼的美学风范提示我们,如果一味地沉溺于物,就会在无穷尽的物欲占有中走到为物所累的境地,只有与物为宜,才能与物为春。

苏轼美学之幅员,不是千字小文可以完成的。在他的美学场域内,我们最大的受益就是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想象苏轼的形象。想象中,想象的放大以及由此而来的关于苏轼本人的神话化,都是难免的。但苏轼的可爱在于,不论你如何想象,你都觉得苏轼就在你身边,而不是在天上,这是苏轼的伟大。以书法技术论,苏轼不如米芾出色,苏轼的作品也不是每幅都高于米芾,相比之下,米芾的一些作品远比苏轼的精彩。但是,苏轼的《寒食帖》一下子插到了宋代最高处——一个米芾难以达到的高度,这就没有办法了。有了高度的苏轼,当然“鸿飞那复计东西”。他喜爱的不是作品的经典度,而是寓意其中的喜悦——发自生命本身。唯其如此,苏轼的创作,留给我们的不是孤峰独峙,而是雪泥鸿爪,随意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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