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鸡：韵味悠长的中华年 “贫困村的年货来了”系列报道之五
岐山县凤鸣镇南郭村生产的“周室王醋”因是纯手工制作，每到春节都供不应求。
岐山县萍萍刺绣专业合作社的负责人杜亚萍和其他女工一起赶制粗布产品，争取年前交给客商。
凤翔县城关镇六营村的“西府民俗艺博园”里，凤翔泥塑传承人胡小红（左）向游客介绍自己的作品。本版照片均为本报记者赵晨摄
本报记者王帅高振博
又到了置办年货的时候。
春节临近，辛勤劳作了一年的人们，陆续开始了采购：肉蛋奶是必不可少的，各类果蔬也多多益善，还有老爷子爱喝的好酒，小孩子喜欢的玩具……这些平时疏忽的东西，此刻显得尤为重要，人们用各种年货，慰藉自己和家人的辛勤付出。
在西府大地，对于一些贫困户来说，过年不仅是买年货、也是卖年货的好时节。香喷喷的肉臊子、甜蜜蜜的土蜂蜜、憨态可掬的泥塑猪……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产品，是宝鸡人不可或缺的年货，也是贫困户脱贫致富的载体。
年货来了，“年”就真的不远了。
肉臊子：年夜饭的一道“硬菜”
把带皮五花肉或肋条肉切成薄片，四分肥六分瘦，倒入热油中煸炒变色，再加入料酒、白糖和宝鸡特有的香醋等，盖上锅盖炖10分钟左右，收汁，开锅，一份香气四溢的肉臊子便完成了。
宝鸡人把做肉臊子称为“揽臊子”，在一些区县，会不会“揽臊子”，是衡量新媳妇是否贤惠能干的重要标准之一。
西府的年夜饭桌上，肉臊子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硬菜”，它能和各种面食搭配食用，如果有必要，它还能自成一体唱一出“独角戏”。
1月16日，记者驱车来到宝鸡高新区以南30公里处的天王镇小塬村，时值中午饭点，小塬村弥漫着“揽臊子”的香味。
此时，杨军侠还在自己的猪舍前忙碌，他不仅每天要给猪喂两顿食，还要接待前来买猪的商贩。
每年春节前都是猪肉销售的旺季。家家户户要“揽臊子”，少不了要买几斤猪肉。杨军侠养的猪有50多头在春节前集中出栏，他也想趁着此时把猪卖个好价钱。前几天就有一个猪贩来收猪，猪贩出的价钱离他的心理价位每斤只差一两毛钱，但杨军侠最后还是拒绝了。“50多头猪算下来要少卖四五千元呢！”杨军侠说。他决定再等等，因为随着春节越来越近，价钱应该还会涨一些的。
杨军侠今年已60岁，个子不高，胡子花白，精神却很好。“这个猪舍能存栏150多头猪，我一年集中卖3次，春节前1次，来年二三月1次，中秋节前1次。”杨军侠讲述着自己每年养猪、卖猪的计划。为了赶上春节前的这波猪肉销售高潮，他半年前就买了50多只猪崽儿，精心育肥。
杨军侠年轻时也是村里的能人，除种地外，农闲时还去四川等地给人做木工活。后来年纪大了，他出门就少了。几年前，他的儿子出了意外，儿媳也因此出走，这让他一段时间里极度消沉。村干部为此积极给他提供各种帮助，让他重拾生活信心。3年前，杨军侠在自家院子里辟出一块地方，养了10多头猪，勉强补贴家用。1年多前，通过村上联系，杨军侠拿到了3万元金融扶贫贷款，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盖起了一个新猪舍。
杨军侠对自己的养猪技术信心十足，他说自家卖的猪肉质量放心，“揽臊子”特别好吃。通过养猪，杨军侠每年能有3万元纯收入，再加上种花椒，1年又能额外收入4000多元。“我现在和老伴儿吃得好、穿得好，就希望猪肉能卖个好价钱，然后攒些钱，以后给孙子上学、娶媳妇用。”杨军侠笑着说。
土蜂蜜：“甜蜜的年货”
1月21日，宝鸡市西部山区第十三届农特产品展销会在炎帝园广场举行，前来挑选年货的市民络绎不绝。土鸡蛋、土蜂蜜、花椒、木耳……这些是宝鸡人年夜饭必不可少的食材，特别是来自陈仓区坪头镇的土蜂蜜，在展销会上供不应求，很多贫困户通过养蜂实现了脱贫致富。
1月23日上午10时多，当记者来到李福康家时，他和妻子茹碎娥正凑在手机屏幕前。茹碎娥打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看自家蜂蜜的销售情况，然后对丈夫说：“卖得好着哩，供不应求。”
李福康今年56岁，家住陈仓区坪头镇码头村，这里位于秦岭北麓与陇山支脉交错地带，被称为宝鸡市西部山区，也是宝鸡市贫困人口最为集中、贫困面最大、贫困程度最深的区域。
2016年，李福康一家开始养蜂，最初只养了6箱蜂，后来发展到现在的30多箱蜂，成了村里首屈一指的养蜂大户。在他的带动下，码头村的养蜂户也越来越多，养蜂收入成了村民脱贫致富的重要来源之一。
“爱养蜂、爱钻研”是茹碎娥对李福康的评价。李福康养蜂3年多，对这个行业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以前提到西部山区，人们的印象就是一个“穷”字，但西部山区生态环境优越，蜜源植物丰富，特别适合养蜂。“洋槐蜜口感好，百花蜜营养高，无论哪种蜂蜜，都是‘甜蜜的年货’。”李福康说。
据了解，宝鸡横跨秦岭、关山、千山三大山系，森林覆盖率55.3%，植被丰茂，有蜜源植物500多种、975万亩，花期长达8个月，素有“中华蜜库”之美誉。特别是刺槐栽植集中连片，达130多万亩，是全国有名的优质洋槐蜜生产大区，2017年，被中国蜂产品协会授予“中国洋槐蜜之乡”称号。
在李福康家的后院，30多个蜂箱排得整整齐齐。李福康轻轻地揭开盖在蜂箱上的一层保暖物说：“蜜蜂在里面睡觉哩，等到开春，山上花开了，它们就全飞出来了。”
李福康家的蜂蜜主要销往省内，因为码头村距陕甘交界处仅有20公里，所以还有一些蜂蜜也卖到了甘肃。茹碎娥用上微信后，在朋友圈里发卖蜂蜜的信息，俨然成了一名微商。她告诉记者，家里的蜂蜜最远还卖到了黑龙江。
宝鸡是西北地区最大的蜂产品集散地和全国蜂产品指导价格形成地，每年春节前，宝鸡市西山建委都要组织西部山区的乡镇、龙头企业和专业合作社，通过展销会的形式来销售西山农特产品，提升品牌影响力，推动农业产业发展，助力脱贫攻坚。李福康说，每年夏秋两季是养蜂户的收获季节，2018年，他家收获了1500多公斤蜂蜜，净收入5万元左右。因为蜂蜜耐贮存，很多养蜂户把蜂蜜放到过年前再卖，这些“甜蜜的年货”比平时每公斤能多卖20元左右。
凤翔泥塑：猪年推出新造型
“憨憨”、“萌萌”、赐福猪、延寿猪……1月23日，在位于凤翔县城关镇六营村的“西府民俗艺博园”里，凤翔泥塑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胡新明给记者讲述他今年新推出的泥塑猪造型。
2019年是农历己亥年（猪年），为了赶上春节期间这一波泥塑猪销售热潮，胡新明早在去年七八月份就开始了新款泥塑猪的构思和创作，直到去年10月份，这几款泥塑猪终于定型，并开始批量化制作。这些泥塑猪造型更加简约、时尚，有的加入卡通元素，有的采用半彩半素的方式上色，更好地满足了都市年货消费和年轻一代的审美需求。从去年12月开始，来自北京、上海等地的订单就开始快速增加。“现在我们已经接到5000多只泥塑猪的订单了，员工们都在加班加点，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人手不足。”胡新明说。
宝鸡是中华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在被称作“中国泥塑第一村”的六营村，胡新明家是众多泥塑作坊中的佼佼者。胡新明通过不断创作新的泥塑产品，来满足年货市场需求；他的儿子胡锦伟则借助产品包装和营销渠道的创新，让泥塑这种传统工艺品更加畅销。胡锦伟大学时学的是产品设计专业，去年7月刚刚毕业。相比以前泥塑没有包装直接用塑料袋包裹，如今他将一些精品泥塑封装在精致的包装盒里，再装进专门设计的纸质包装袋和亚麻布袋中，这样更加适合作为节日的礼品。他还积极探索尝试电商渠道销售，去年与京东、顺丰等平台沟通洽谈。
胡新明家的泥塑产品种类丰富，销售渠道广，1年大约要销售8万件泥塑，春节期间尤其供不应求，于是胡新明家就将一部分订单联合村里的其他泥塑专业户来共同完成。杜根虎是村里的贫困户，他1个月前刚接到胡新明家给他下的“福寿猪”订单。杜根虎说：“现在全村都在做泥塑猪，销量不用愁。半个多月，我就做了五六十只。”杜根虎和妻子如今靠做泥塑，每年能收入两三万元。
六营村泥塑产业的发展，不仅富裕了村里人，还吸引了周边村的村民赶来做工、学艺，让周边村民共同致富。“我腿脚不方便，只能找坐下来干的活儿。看到六营村泥塑卖得这么好，就赶来这里学习。”凤翔县城关镇行司巷村的贫困户张玉祥说，“2017年以来，经过胡新明手把手教，我现在给泥塑上色做得越来越熟练了。”最近是泥塑销售的旺季，张玉祥每天要给几十件泥塑上色，一天能收入一二百元。
“如今六营村经过整体改造提升，已成为一个远近闻名的景区，节假日人流量尤其大。接下来我们还将在周边建设秦人美食一条街、传承人之家、泥塑动物园等项目，让泥塑产业和文化旅游产业深度结合起来。”六营村村委会主任张军强说。
俏销的年货让越来越多的群众摆脱贫困，走上宽广的致富之路。据了解，2018年宝鸡市共实现23145户75983名贫困人口脱贫、355个贫困村退出（撤并184个村），全市贫困发生率下降至2.2%。全市剩余43个贫困村、4万贫困人口，将在2019年脱贫1.7万人，2020年剩余2.3万贫困人口全部脱贫。
采访手记
在新年景里融入青春力量高振博
在采访凤翔泥塑的过程中，我对非遗传承人胡新明的儿子胡锦伟印象深刻。相比父辈执着于对泥塑工艺本身的精益求精、局限于个体和作坊式的制作方式，20多岁的胡锦伟则拥有现代企业式的管理思维和更具前瞻性的市场思维。胡锦伟看到父辈和村里人一年到头辛苦劳作，但泥塑的质量、标准都参差不齐，销售价格也不尽如人意。为此，他意识到要用现代企业制度和商业营销思维去改造传统凤翔泥塑生产营销过程，这样凤翔泥塑才能真正带动一方百姓致富、提振一方产业发展、塑造一方文化品牌。依托他父亲扎实的工艺和产品制作功底，胡锦伟从市场端开始对凤翔泥塑进行改造。不管是产品包装设计的创新还是电商渠道的拓展，都是他在凤翔泥塑产业下游的重要探索。除此之外，他目前还在设想开发与凤翔泥塑相关的文化衍生品，比如围巾、笔记本等，进一步增加凤翔泥塑的时尚气息，拓展凤翔泥塑的品牌影响力。
胡锦伟去年刚大学毕业，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也可以留在大城市从底层学徒开始做起，慢慢攀爬文化创意产业这座高峰。但他又反过来一想，他的家乡、他的父辈已经给他打造好了如此既有先天优势，又有产业生命力的凤翔泥塑品牌，回到家乡反而是“以退为进”。他刚开始就能占据有利位置、发挥自身才能，在振兴家族事业的同时，也更快地实现了个人价值，带动了乡村发展和村民致富。
当前国家在大力推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也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专业化资本、技术、人才、管理经验等将纷纷涌入传统农业、手工业的生产中，加快传统产业的现代化转型。在这个过程中，将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重新投入农业生产中，重新挖掘这片产业“富矿”，用他们的市场化思维和全局视野去不断改造传统产业。各类现代化农业企业、专业合作社也将纷纷涌现，这些组织借助更完善的制度和市场网络，将各类农产品、手工艺品的小生产与大市场对接起来。未来越来越多像胡锦伟这样的年轻人将在乡村振兴的大舞台上尽情驰骋，像凤翔泥塑这样的传统手工艺品也将在产业现代化的改造下越来越具有生机和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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