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下)

西北信息报 2018-11-23 00:00 大字

文/李喜林

那天,爹是最早到周公庙上香的人之一,爹带着一大捆香,将周公、召公、姜太公等圣贤一一拜过,最后到姜嫄娘娘殿,跪拜着久久不起来,口里不停念叨着那句许愿词,似乎只有听见姜嫄娘娘的许诺才能停下来。然后爹虔诚无比地用目光去搜寻姜嫄娘娘前面的供品,当看见白白的蒸馍时,爹的心里很激动,但一眨眼,很快就被藏在娘娘身后的人偷走。爹就去了润德泉,吊上来一缸子水,甜甜地喝了,想吃粑粑馍,才知道都送出去了。爹又去玄武洞,摸了玉石爷的脑袋和身子,顿觉精神大振。

爹重返姜嫄娘娘殿时,进香的人已经很多,所幸,爹没有发现熟悉的和认识的人,处于周全考虑,爹在重新跪拜姜嫄娘娘后,悄悄地藏在了娘娘身后。这时候,已经是中午,前来进香的人很多,爹听着那些人的许愿在殿内环绕,沉醉在缭绕的香味里。爹在这个时刻有过瞬间迷幻,爹在迷幻中感觉姜嫄娘娘的身子动了,随后,爹就看见姜嫄娘娘在袅袅的香烟中轻盈地飞舞起来,也领着爹在空中翩翩飞翔,娘娘原来是个旷世美女,瀑布般的长发和飘飏的衣袂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时间的云烟流云般飘至爹的身后,身下的凤凰山在宁静的圣光中。凤凰的鸣叫声响彻云天,随着鸣叫声,凤凰山南麓的咏经声在天地回旋,爹记住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有卷者阿,飘风自南”两句诗。爹在默念中迷幻就消失了,有一股食物的醇香激醒了爹。爹终于得到了一块圆圆的馒头。

爹回家同样费了心思,为了回避认识的人,他选择了由北郭村开始就改道,沿途经过横水镇的紫柏村、宋家村、马洛村、到彪角镇的瓦岗寨村、候丰村,然后回到家。在瓦岗寨村的雍河畔,太阳还没有落山,爹就在远古时代的旧窑洞里面呆了一段时间,直到天黑严实了,才继续上路。

爹走到我们庄子北面那棵皂角树下时,鸡早都上了架,庄子沉浸在安静祥和中。爹摸了摸一直揣在怀里的馒头,跪下来,向周公庙所在方向虔诚的拜了三次。

娘一听到爹的脚步声,急匆匆开门蹦到院子,娘是大脚,属于乐天派,边走边说,咋回来的这么晚。立即遭到爹的瞪眼。但是爹记着在这时候不能说话,赶紧送上馍馍,让娘吃。娘回过神来,拿过馍馍就吃,在快要吃完的当儿,娘的嘴巴停止了嚼动,眼睛挣得老大。爹见此情景,以为娘噎着了,刚要进屋倒水给娘喝,见娘用手指后面,回头看,是昨夜见的那条黑狗,不知是啥时候跟着爹的,此时正友好地坐在院子的椿树下,一个劲的摇着尾巴。

当夜,爹从周公庙姜嫄娘娘那里得了一块蒸面馒头,还引回来一条狗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庄子。红脸叔叔和婶婶,以及庄子里都已经睡下的乡亲们,都很快穿上衣服,涌到我家的屋子院外。拐子五老先生也来了,听了爹的整个叙述过程,再看了那条黑狗,拿文调武地说,狗来福,吉兆也。

也许应了这个美好的许愿,次年,娘很顺利的生下大哥。大哥生下来就白白胖胖,人见人爱,没有满月,就被庄子里大多数人看过抱过。爹和娘更是将大哥视若瑰宝,商量给大哥起名字,但商量来商量去,还是觉得大哥是从周公那里许愿得来的,得由文墨深的人来起名字。爹去镇上打来了酒,郑重邀请拐子五老先生和老学究张有来给大哥起名。拐子五老先生是我们庄子的贤人,能将刘弼温的《透天玄机》倒背如流,他来到我家,和张有先生拟了好几个名字,商量来商量去,最后给大哥取名叫周吉,小名叫周娃,顾名思义,这孩子是从周公那里得来的喜事儿。

红脸叔叔说,爹自从有了大哥,整个人发生了变化,性情由过去的急躁变得沉稳了,对人说话变得很温和。后来竟然常常跟生产队的牛啊、跟人家的羊啊也说体己话,一边在涝池担水,一边跟池塘的水说话,做事有板有眼,丝毫不乱。大哥三岁时,可爱的像个小天使,红脸叔叔和婶婶常将大哥领到家里,给大哥做好吃的食物,红脸叔叔几乎在哪里都要带上大哥。有一次,红脸叔叔套上生产队的木轮大车,去土场给饲养室牛圈里拉土,来回带上大哥,一路上叔侄俩快乐万分,但在叔叔开崖上的土时,崩塌下来的积土压断了大哥的左腿。按照过去,爹准会扯开嗓子跳着骂叔叔。让红脸叔叔意想不到的是,爹不但没有骂他,反而安慰他。叔叔说,周公庙是个神地,能将你爹这样一个粗人变成细发人,爹在潜移默化中给姜嫄娘娘还了愿。

在我的印象中,大哥从来也是温和的,从我记事起,大哥就常常背着我在庄子里里外外转悠玩耍,后来背着我到邻村看戏看电影。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大哥带着我前去镇上街道上看电影。大哥累了放下我,电影里打仗时,赶紧将我抱起来,让我一边看一边大叫。我小时候很淘气,常常弄坏大哥的笔和其他东西,大哥从来没有说过我一句重话,就是到现在,大哥对我仍然像对待不大懂事的孩子。前些年,我为大哥写过一篇散文发表在一家有影响的刊物上,还获了一个全国性的散文征文奖。大哥看见了,很高兴,说我的记性真好,将过去的事情全都记着。几年前,大哥退休回家,过一段时间要到周公庙去一趟。我告诉大哥,我准备将我们家与周公庙的故事写出来,没有想到大哥很支持,还给我补充了过去红脸叔叔没有讲到的细节,那就是爹在姜嫄娘娘身后瞬间迷幻的那一刻。

我是在八十年代中期,骑着我那辆没有铃没有闸、周身乱响的自行车第一次去的周公庙,我在周公庙转悠了一天,想写篇文章,但周文化太深奥了,我琢磨来又琢磨去,没有写出来,以后我又多次去周公庙,还是没有写出来。

2001年,爹去世的前一年,我按照爹的吩咐,租了一辆出租车去周公庙,爹让车从小路走,我知道爹说的小路其实就是他当年前去许愿时走的那条路线,我说服了司机,途中,爹让车停了好几遍,爹下车走走看看,说路变得根本看不到过去路的影子了。到周公庙,我看见爹脸色红润了许多,走路硬朗了,在庙外的高大古树下,爹就跪下来,和我一起跪拜,一直跪拜了所有的神殿。我记得在跪拜姜嫄娘娘时,我和爹全身沐浴在从门窗投射进来的阳光中,爹嘴里念念不断,我依稀听到了“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有卷者阿,飘风自南”的诗句,爹在咏诵声里,泪水哗哗地从眼眶里涌出。

又是许多年过去了,爹娘、红脸叔叔婶婶们、拐子五老先生,以及所有知道我家与周公庙故事的上辈人,几乎全部作古,永远存在于某一个时间段,成为一个永恒。

我常常想,周公对我家的恩泽和影响,早已经伴随着时光,温润在日常中,像空气,像阳光、像月光。曾经的故事已成为一个美好的传说,但愿我这篇小文也会成为一个美好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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