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道的尴尬

广元日报 2018-06-21 00:00 大字

2016年3月10日(农历二月初二)晴

宝鸡是一个与蜀道密切相关的城市。

两条古蜀道(故道、褒斜道),以及两条新蜀道(老川陕公路、新中国第一条电气化铁路宝成铁路)的起点都在宝鸡境内。

小时候对于秦岭以北的城市,最先听说的不是西安而是宝鸡,皆因宝成铁路。宝成铁路以广元车站为界,宝鸡到广元段为西安铁路局管辖,广元到成都段为成都铁路局管辖,宝鸡与广元以此结为友好城市,相互交往甚密。

真是巧合,早晨就餐的那条街居然叫“广元路”。

当然,这只是我的道路视角,宝鸡还有更重要的历史渊薮。

关中平原酷似一条肥肥的鲫鱼,宝鸡在西部鱼尾处,在昆仑与秦岭的共同呵护下,华夏始祖炎帝在此诞生,周秦王朝在此发祥,关桃园等遗址开启了宝鸡8000年文明史。陆续出土的毛公鼎、大盂鼎等5万余件青铜器,无声地述说着“炎帝故里、青铜器之乡”作为早期黄河流域文明中心的璀璨夺目。

宝鸡之前称:陈仓、雍州、雍城、周原、西虢、西岐、岐邑、岐阳、西府、阳平、凤翔,公元757年因“石鸡啼鸣”之祥瑞改称宝鸡,这些称谓静静地层累着宝鸡的沧桑历史、厚重人文。

中华文明“上下五千年”,是我们约定俗成的习惯说法,但在宝鸡,得习惯说“上下八千年”。行走宝鸡街头巷尾,仿佛进入一个大大的青铜器博物馆,青铜篆字随处可见,城市高古又不乏现代感。《诗经·商颂·玄鸟》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史记秦本纪》: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修。女修织,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可见,商、秦同源一说不虚。晋张华《萧史曲》:龙飞逸天路,凤起出秦关。如果说长安可用“鲜衣怒马”一词来形容其古老繁华,那么,“玄鸟秦关”则可以对应宝鸡的远古文明。

从凤翔归来,在决定走哪条道去汉中的问题上,三人小分队意见出现了分歧。

司马错伐蜀沿褒斜道进入汉中,是最早的秦蜀官道,我寻访的重点。

蜀道经过几千年发展,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网络,我有写作任务,被网进去还必须抽出一条线来,否则我会被这张网网死。可两位队友却想走故道,我知道他们对大散关的兴趣源于对陆游的热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让大散关扎根于读书人心目中,就像“诸葛亮六出祁山”扎根于百姓心中一样。我又何尚不是呢?!他们劝我这次走故道,下次再访褒斜,我犹豫着。

这种犹豫让人浮想联翩:历史上很多战争当事人与今天的我有着相似的择道尴尬。所不同的是,他们是为开疆拓土、收服统一而犹豫,而我今天只不过为寻访他们的足迹而犹豫。今天,我们走了这条道,就放弃了另一条道,但可另找时间,再访另一条道。而历代英豪只能选择“唯一”,一旦判断失误,选择错误,不但尸骨无影,还会家国无存!

怎样在犹豫中定夺一个万全之策,比拼的不只是勇气智慧,还有实力和运气。

古蜀道翻越秦岭从东到西有四条:子午道,傥骆道,褒斜道,陈仓道,基本平行。道路越多,选择越难。无论从南到北、从北到南,都存在同样一个问题:进攻我走那条道?防守我堵那条道?进攻和防守,不可能在每条道上平均分配兵力。在秦岭这样的莽莽群山中,又不可随意择道,走进群山迷魂阵,比走入诸葛八卦阵还惨,要么退化成野人与猿猴为伍,要么死路一条。

于是,心术的较量开始了。秦岭这样特殊而诡秘的道路系统,唯有人心的诡谲可与之匹配。孙子说“兵者,诡道也”,古代军事指挥官都熟读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人人通晓,兵不厌诈骗得你晕头转向。然而,当遇到秦岭这样特殊的道路系统时,任何谋心高手也未必尽然。

当年刘邦被项羽贬为汉中王时,从子午道进入汉中,张良建议刘邦烧毁子午栈道,刘邦送张良返回韩国时从褒斜道出去,边走边烧掉褒斜栈道。其目的是让项羽不疑心刘邦再图关中。谋心首先得谋对手的心,这就是张良的高明。这样就为刘邦在汉中赢得了养精蓄锐的时间,为后来天下统一埋下伏笔。时机成熟后暗度陈仓,连能征惯战的章邯也始料未及。刘邦评定三秦,取得最终胜利建立大汉王朝,秦岭帮了大忙。

此一时彼一时,诸葛亮北伐中原翻越秦岭,秦岭却成其最大障碍。诸葛亮五次北伐虽雄心万丈,也不乏谋略,疑兵、诈攻、声东击西可用的计策用遍,最后一次居然直杀渭河南岸五丈原,与曹魏仅隔一条河,但终究未能实现“兴复汉室”宏愿。关键在于他与对手司马懿的猜心术旗鼓相当,等于明打。明打就得靠实力,各方面实力:士兵、粮草、国力以及指挥官的身体、寿命等,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天意。

任凭人们怎么折腾捯饬,秦岭岿然不动。从这个意义上说,历朝历代有关秦岭南北战事,演绎的是山的精彩与魅力。

今天我们到底走哪条道?两位队友居然异口同声:“你说咋走就咋走!”

此时,我的意见就是方向,可我明白,自己也在犹豫。

我决定先采访专家,然后再做决定。宝鸡市考古研究所道路研究专家张程已经在等着我们,他提供了两条道的一些基本资料,展示了他们考察时所拍的照片。采访完后,反而更难做出决断。天色已晚,我提出折中意见:大散关距宝鸡只有19公里,晚饭后驱车去看一下,然后回宝鸡住下来,第二天走褒斜道去汉中。

夜色裹挟着春雪,恰如寒冬,驱车来到大散关,只见关门城楼上旌旗猎猎,紧闭的铁门,若隐若现的石刻碑铭,以及鬼魅般蹲在后面的大散岭,天际线涂鸦一般绵延起伏。赶夜的车灯,刷地一下将它照亮,又倏的一声将它掷于黑暗。

感谢这忽明忽暗的车灯,真的,非常感谢,它神奇地让时间复活,让“楼船夜雪,铁马秋风”真真切切再现我眼前,陆游好像前一刻才从这里离开。

导航显示在大散关不远处就是嘉陵江源头风景区。

散关故道,我再也不能舍你而去。

(元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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