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踪古城永安堡 ——探访被遗忘的明朝边关要塞□ 王承栋 文/图

永安堡一角。

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汉武帝派卫青、霍去病击败匈奴,开通丝绸之路。而丝绸之路从长安西去必须走过长长的河西走廊,首先就得渡过横拦前面的黄河。由于黄河自甘肃靖远向北流淌,丝绸之路北线过黄河的渡口大多便在靖远境内,因而在靖远境内形成网状的路线,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经过芦沟堡、论古堡、永安堡,到大庙堡、北城滩等处,到古渡乌兰津或北卜渡渡过黄河。

为实地探究这一带丝绸古道城堡,2016年5月,笔者偕同会州文史研究会的清风兄、山田兄专程寻访。车行哈思山脉,岭高坡陡,公路盘旋曲折。沿途触摸北滩烽火台、永新北子堡,遥望雪山寺,绕道论古(万斛)堆,自北向南进入双龙乡政府所在地。远远望见西面的山岭上,一段虽然破旧,但依旧雄伟壮观的土夯山墙傲然而立,很是显眼,加之附近的高大的土堆,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长城!

等下了车,再询问当地的老百姓时才得知,这并非长城,正是我们所要寻找的永安堡城墙和附属的烽火台。

我们将车停在新修的一处小广场,沿着一条并不宽阔的乡村道路向西徒步前行,就到了西南面的城墙下。这段城墙依形而修,顺着山体筑在接近60度的陡坡上。等我们沿着城墙根攀到古堡的西北角,再登上城墙时才发现和笔者以前见过的所有城堡风格完全不同,永安堡并非建在平面上。其西面城墙顺着山梁修筑,有马面2个,南、北城墙各沿山势修筑,直至山梁下的川道上,再与这里的东面城墙连接。整个古堡真正是依势夯筑,形成西高东低的倾斜川城,扼守咽喉,布局非凡。

如今古堡虽不完整,但依旧雄伟壮观、气势不凡。站立古堡墙顶,四顾茫茫、苍山如海、峰峦似涛。再打开谷歌地图,就发现永安堡周围古堡群聚,峰台林立,威武雄壮不减的古长城,蜿蜒在山脊上,将它们一个个紧紧相连,气势绝佳,令人赞叹不绝!

这里是靖远县北部哈思山脉西段泰和山北麓的永和村。泰和山又名城南山,位于靖远双龙乡,主体呈西北东南走向,纵深百公里左右,群峰巍峨、山峦逶迤,覆盖着大面积茂密的原始森林,气势磅礴、雄伟壮丽,就像一道墨绿色的屏障立于古堡的南面。

永安堡南枕泰和山,西望黄河,北临大庙,东控锁黄川。从东南面城南沟翻越泰和山,经三角城、水泉可达靖远；向西过城背后经红家台、冯家沟,绕硝水口可抵索桥渡；由西南绕道石门经裴家堡亦可通靖远；向北经城川村、双龙村(刘家寺)可接大庙堡；向东经腰站、论古可到兴堡川,绕道水泉也可达靖远,其地理位置特别重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永和村是一个古老小山村,这里的新石器文化遗址为马家窑文化半坡时期,当年“泰和人”的势力范围大概就是目前双龙乡政府所在的这道川。特别是从这里到大庙堡,由长达20里的川道逐渐缩窄为不到1里的峡谷,恰似一个巨大漏斗,恰似口袋阵一般。处在这个十字路口的永安堡,背山面河,无论穿越而过的丝绸古道,还是军事防御的战略重地,抑或人们居住的龙脉汇集穴位,都可谓咽喉要道、风水宝地。

作为一个千年来沿袭不断的边疆要地,西北的文化的发展长期和战争联系在一起,古会州更是如此。而与战争有关的军事设施如长城、堡寨等,自然也和处在战争核心区老百姓的日常生活、民情风俗联系在一起。特别在明王朝,由于黄河以北蒙古族残余势力的不时兴起,使濒临黄河的靖远大地成了拱卫边关天险,进而保护中原内地的前哨阵地,其地位和作用一直显得特别重要。

明代初期,这里尚没有城池防卫御敌,仅在附近设迭烈逊(今平川北武当)设巡检司戍防。据《康熙·靖远卫志》载:“时河南犹有元遗孽潜伏林莽,乘间窃发扰攘边境……正统二年,命都指挥房贵同布政参司戴弁,按察佥司傅吉,督粮户部主事苏震,相地得古会州旧址,修筑城池,置靖虏卫,领千户所五,百户五十,置九堡为所辖,属陕西都司。”此乃设置靖虏卫之肇始。

自明英宗正统二年(1437年)设置靖虏卫之后的百余年,靖虏卫大地依旧并不太平,期间发生了许多可歌可泣的历史事件。清康熙《靖远县志·城池》卷二载:“永安堡城在卫东北一百二十里,城周三里一分,明隆庆五年建。左参议许用中撰记,本堡三面拒山,一面临河,河以外即边徼也。外寇从哱啰口、急三湾入犯靖远、安会地方。隆庆元年,番部宾兔率轻骑自老龙湾踏冰渡河,内掠白草原、郭城驿,镇守郭震拥兵自卫,末尝发一矢岀一骑以御敌,而且掠功罔上,嫁祸陷人,以故监生高冠、杨震在京上书兵部尚书霍思齐,思齐移书总督军门王见川,遂奏闻,诏允。命下建堡裴家川,名永安堡。始设守备,改北路游兵戍守,仍隶本卫参将,而以哈思吉、大庙、裴家堡、乱古堆、索桥堡等堡分属焉。”由此可见,黄河成为防御进攻的重要屏障,明王朝在其附近修堡,实在是势在必然。

当时为永安堡树碑立传的《明许用中建设永安堡碑记》有详细记述:“永安堡,盖为戴节度,王晋庵翁新命名云。国初仅设一堡于河上御寇,曰迭烈逊。嗣因鲁犯不能守,正统间复请堡之南创建靖远卫,堡之东重修打剌赤以御之。督抚关中者每每讲求相度,始得永安险隘筑堡屯守。夫永安东之要害凡七:曰大庙、曰嗦啰沟、曰马尾、曰刘家寺儿、曰大碾子、曰入(水)泉、曰急三湾；西之要害凡九:曰小红沟、曰硝水、曰红蟒牛、曰七里口、曰红柳树、曰李智坝、曰李哈剌、曰一碗泉、曰迭烈逊,即其堡。前所废者乃裴家川,跨诸要害,中距河四十里,雪山枕其南,刘家寺儿按其北,东与旱坪川、白崖子、乱古堆、锁黄川峛崺相联络不断,川原迂回,草木蓊蔚,古渠坝塍畴尚在,塞人以小河套剌剌称之。邻撑犁,大小松山、芦塘湖诸慎蠡瓯脱,塞人目之为套卤云。今建一长城,计三十里许,名曰永安堡,以金计二千有奇,以谷计三千有余,以夫计万余人。天险固而地利兴,均出节度王公西石、戴公、晋庵之硕画云。至赞其成,则有中丞杨公南泉、左侍郎张公元洲、兵宪王君桃溪、总帅吕公两槐云。自六月廿一日鸠工起,至十一月初三日止,通计凡二十有五甲子。而工告竣,实隆庆五年改元也。戴节度奏之,天子制:‘嘉乃丕绩\’,赐金币有差,节度命余记其事,余谨按《龙韬·文王翼》编曰股肱四人,主任重持难,修沟堑,治壁垒,以备守御。又按周宣王命樊侯中山甫筑城,而尹吉甫作诗送之,曰:王命仲山甫‘城彼朔〔东〕方\’。又曰‘衮职有阙,惟仲山甫补之。’然则诸公之功与山甫先后一撤,岂曰古今人之不相及哉?王公名之诰,石首人。戴公名才,沧州人。杨公名思忠,平定州人。张公名翰,仁和人。吕公名经,宁夏人。王君名宫用,成安人。”

碑记中的王之诰修筑“而工告竣,实隆庆五年改元也”,隆庆五年后“改元”为万历元年。由此可知,靖远卫长城沿线驻军的永安堡系隆庆元年(1567年)王之诰设堡新建,隆庆五年(1571)年建成。

据资料记载,加上实地调查,得知永安堡为长方形,南北长475米,东西宽350米,占地面积约16万平方米。万历间,永安堡周辟两门,东南各一。管墩城周原有墩台24座,隘口12处,有边墙50里,但现今大多残坏。堡墙黄土分层夯筑而成,夯层厚8至16厘米,现残存北堡墙3段,长56米,南堡墙一段66米,西墙完整。只是因为多年废弃不用,现堡内为民居及耕地。

永安堡是明朝在靖远设立的边关要塞,清康熙《重纂靖远卫志》记载:“永安堡形势,黄河一束环带于前后,松雪二山拱峙左右,高峰峻岭突为险隘要地；茂林深谷允堪设伏折冲。壤接贺兰山后,边庭之动静易测……信为固靖之屏障,环庆之门也。”其险峻重要自然不言而喻。

作为十分重要的战略要地,永安堡被列为防区要塞。百度百科有载:“明代中期,为避免北方民族侵扰,靖虏卫(靖远)防御指挥中心由迭烈逊、打拉池迁至永安堡。”资料显示:明朝在此设守备一名,中军官一员,操守官一员,军丁六百名,官兵六百名,所管墩台二十四座,隘口一十二处,有墙边五十里,无墙斩偏坡边一百余里。这段时期,包括哈思吉、大庙、裴家堡、乱古堆、索桥堡等在内边防城堡均属永安堡管辖,可见其地位之重要!

永安堡不仅在明代承担重要的防戍任务,即便到了清代,还是军事重地。据清道光《靖远县志》卷四《守备》中载:“永安堡顺治二年设守备一员,守兵一百五十名,后拨去下马关守兵三十五名,拨去广元守兵一十五名,调赴环县屯守”。而百度百科又载:“(永安堡)驻军长达340年,驻防将士屯垦戍边,使荒山沃野变成了良田,边疆很少产生战事,百姓安居乐业。”随着时间的流逝,永安堡渐渐淡出了军事要塞,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但其遗址当属于珍贵的历史文物,对研究我国明代版筑技术及古代军事防御政策体系等有重要的史学研究价值。

因为是边关军镇,与中国众多古镇不同,永安堡似乎没有什么精美的古民居。历史的发展很有意思,曾经很破落的地方,因为贫穷,人们没有经济实力改变现实,老的院落留了下来,也许今天就是宝贵的文化遗产。永安堡山下的城墙已经荡然无存,倒是山梁的城墙还清晰可辨。世界在变化,斗转星移,一切发展都可能是出乎人们意料的。

再沿着历史的古迹,往前追寻,可以发现,北方叫“永安堡”的城堡有好几座,或取意“千古平宁故名之曰永安”,或者寓意“永远安宁”。有人还认为,依据靖远县博物馆现存的《唐故给事郎前行安化郡安化县尉范君墓志铭并序》中“嗟子夫不□遗奄归玄夜天宝四□九年二十九日□疾终于永安里之释第春秋七十有八呜呼哀哉……□以其载十一月十九日合葬于黄石坪□……”等残存内容,双龙乡境内的今永安堡、黄坪等地名系沿袭唐代“永安里”“黄石坪”等地名而来。如果这样,那么不仅仅可证明之前这里在军事守备方面的重要性,也可推测永安堡一带在古代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性,远在明代先期的唐朝就已经存在了。

另,曾有考古发现,这里早在新石器时代,有人类生存的痕迹,当地出土过石锁、石斧、陶器等,皆是有力的鉴证。但不知何故,中间人类生存的历史却消失了。而今永安堡附近许多村庄人家,据说都是守卫永安堡的军户后裔。这里未建村前,清泉淙淙流声源长,绿木扎根,野物任意生息,一条河谷千年依旧,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新的发现。

阅读历史,探寻古迹,总给人很多的感慨。古会州大地的古城堡与长城的建设,在动乱年代,为防御外族扰攘,保护一方安宁,曾经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随着时代的变迁,它们已经失去防御功能,渐渐走出历史舞台,但忽若穿越时空,依稀看见金戈铁马,隐约听到杀声回响,先辈们抵御外寇侵略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依旧深深地震撼着探寻者的心灵。

如今的永安堡悬崖深壑,山环川绕,我们依然能领略到其险阻天成。然而无论曾是唐代的村落,还是明朝的要塞,抑或是清时的关隘,永安堡已经是满目沧桑、春秋不再,唯有残损的古城墙还向人们诉说着千百年前的往事。而永安堡的驻军后代散居于周围,正在传承着先祖的勤劳与智慧,走上致富奔小康的道路,创造美好的生活。

追古抚今,但愿社会永远和平,人们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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