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诗人的亲情

定西日报 2021-03-15 07:34 大字

□高平

多年来,我读过不少甘肃诗人出版的诗集,在我对它们的总体印象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浓厚的乡土气息。诗人们对于乡土的热爱,并不是由于它美丽富饶,恰恰相反,甘肃的大部分农村,相对于发达地区而言是比较贫瘠落后的。改革开放以来,诗人们从农村走入城市,在他(她)们的诗中,这种对家乡的记忆与热爱,实质是对于亲人的回眸与眷恋,其内核是对于父母的辛劳与苦难的深刻理解与极度同情,是刻骨铭心的记忆,报答不尽的感恩。

甘肃诗人的大量写父亲、母亲的诗,不可以被认为仅是属于个人私事、家事的题材,不能简单地划归“小我”的范畴,因为这些诗不但体现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而且折射出了地区的景象与时代的面貌,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作品,而且其中有些诗堪称杰作。

甘肃被誉为诗歌大省,是因为甘肃诗人与诗歌的成长与发展有着丰厚的地理与历史深刻影响的文化土壤。甘肃位于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结合部,黄河流域与长江流域的结合部,中原文化与西方文化的结合部,因而具有西部、丝绸之路、边塞、多民族、农牧等众多特色,是孕育甘肃诗人的丰富营养。这些营养,不可能不渗透到诗人与亲人的血缘当中,从而在他们的这类诗中展现出独有的风格。在考察、研究甘肃诗歌的时候,甘肃诗人写父母的题材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领域。

被称为“乡土诗人”的牛庆国,是陇东会宁人,他在他的诗集《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诗里》的扉页上,就直截了当地写着把这部作品“献给我的父亲和母亲,以及故乡”,集中收有写父亲的诗27首,写母亲的诗15首,在其他诗中也依然提到父母,数量之多,角度之新,令人惊叹。在这些诗中,他塑造的父亲形象是:“风雪里背着一捆柴火”“把自家的地埂越削越细/硬是多削出一垅地来”“恨不得让每一株庄稼/都长成一棵大树”。在牛庆国的心中,父亲是“替我在土地上受苦受难的人”,是“吃苦把一口牙都吃没了”的人,他有一双“在土里刨了一辈子的手”“每一根骨头都经历过痛苦”“一生的黑夜太多/盼着天亮”,结果是“你的腰就慢慢弯了/站着站着你就拄了一根拐棍/再后来你就拄了两根”。从背柴火、吃苦、刨土、弯了腰、拄了拐,到“躺在你种了一辈子的那片地里”。这是一个多么典型的贫苦农民的形象!牛庆国诗中的“不识字的母亲”的形象,更是令人唏嘘不已,心疼有加。她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带病为全家做饭:“风箱响起来了/就像你多年的哮喘”“母亲的饭极其简单/一碟苦咸菜两碗洋芋蛋/就这么吃了多年”。她没有奢望,只盼自己的儿女能够活下来,长大成人,能够“再高出一只鞋底的高度”。作者巧妙地、极为生活化地写她“跪在地里刨着土豆”,把一个个土豆视为自己的儿女,“她不用锄头而用手刨/是因为怕锄头伤着了土豆”“她听见土豆离开根的声音/像剪断脐带”。

离离,是诞生在甘肃中部的女诗人,那里是左宗棠曾经慨叹为“苦瘠甲于天下”的定西地区。她所写的关于父亲母亲的诗,产生了不小的影响。离离的《祭父帖》是一首杰作,收在诗集《离离的诗》中。她写那年把父亲埋入了深土“很后悔”,“也许你试过很多种方式,想重新活过来。/要是选择植物,你一定能高出自己大半截了。/可坟头的草,长高的那些被村里的傻子割了,/他说你也不在其中。”她把这种盼望父亲能够复活的感情,从令人意想不到的心底掏了出来,并且进一步将瘦瘦的、觅食的蚂蚁的骨头,联想为父亲的样子,然后又道一声“原谅我,父亲。”简直不忍听闻!离离写父母的诗和她的其他诗作一样,有着共同的风格,那就是含蓄的沉重,婉约的感伤。

从平凉走出去的诗人第广龙,在他的诗集《祖国的高处》中收录了一首《白发母亲》,孝心与审美结合得很好,他写母亲的头发“在风中,丝丝缕缕/要被刮到天上”“槐树上的雏鸟/都以你的乱发为巢了”。他说他“恨不得蘸着夜夜的月光/一遍遍把母爱梳理/让母亲,美发盈头”。这样写,体现出第广龙的亲情与诗情确实都有独到之处。

第广龙盯住了母亲的白发,包容冰则盯住了《母亲劳动的姿势》(诗集《我的马啃光带露的青草》第53—54页):“连枷高高举起/这是母亲劳动的一种姿势”“母亲把佝偻的身子曲为三折/筛糠的动作麻利又耐看”。母亲成了他被打湿的视线里的一种“圆”,“四季辐射着温暖”,诗的最后说:“我们是围绕圆心/旋转不止的陀螺”——包容冰用新鲜的意象,作了对母亲的爱的总结。

在临洮农村长大的诗人于进的《于进作品选?诗歌卷》里面,有一组诗叫《父亲的病》,一共八首,也是为父亲立传的、有分量的作品。他的父亲原是一名医生。告老还乡之后,继续为缺医少药的乡亲看病,成了能够“起死回生”的金贵人物,经常被求医的人“半夜敲门”。他老了,病了,“从来是自己给自己扎吊针”,因为孩子们都在外地,“只能在电话里问候一声”。于进痛彻心扉地写道:“一辈子救死扶伤治病救人/到头来/自己的病无药可医”。使我意外痛惜的是,我所熟悉的于进,我曾久住过他家所在村庄的于进,年龄不算太大的于进,也已经去世了。他是否能在九泉之下见到他的父亲,把这组诗读给父亲听呢?

于贵锋的诗集《深处的盐》中也有一首写父亲的长诗,题目是《父亲,先生》。他用“靠近你,我发现自己仍旧是/山脚下的一棵草”来表达对于父亲的敬仰。

崔云琴、王建兴、阿麦、哈默、支禄、波眠等许多诗人也都在他们的诗集中收有写父母的诗作,限于篇幅,就不逐一评述了。除此之外肯定还有遗漏,不是由于我目不识珠,而是没有读到。真正好的作品,终究不会被埋没,总会有人发现并且宣扬传播的。

甘肃诗人的神经,一直连接着父母的一生,他们的这类诗作,普遍写得平实、真实、深刻、深情,有的构思奇特,角度新颖(如今天才从网上看到的阳飏的《蚂蚁》和《母亲来看我》),人性之光和时代印痕跃然纸上,在当代诗苑中展现着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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